她就是還能活著,也沒有辦法從那個滿是殺戮鮮血淋漓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他曾說她是一個奇蹟,而她一向覺得,他才是奇蹟。
她在清澈如泉的琴聲中醒來,把前日的仇恨和殺戮忘得一乾二淨,受了迷惑般踏出營帳。
月色如洗,塵襟慡滌,廣袤的雪漠靜謐如海,墨藍的天空幽寂深沉,連馬兒踢在沙子裡的聲音彷彿都已滌淨俗音,美如天籟。
一行腳印,踩在雪一般靜靜鋪展著的沙地上,慢慢往前延伸。
她做夢一般慢慢走過去,又怕毀了這夢境般不敢踩踏出聲音來。
一步一步,她都踏在前面那人留在沙地裡的腳窩中,謹慎而虔誠。
她終於看到了他。
人如鵠,琴如玉,月如霜。一曲清商人物兩相忘。
他正沉醉於自己的琴聲,但抬眼見到她時,他的指尖有片刻的凝滯。
然後,微笑。
那樣溫和而澄澈的眼神,靜靜地凝在她面龐,彷彿讓她也痴了,只知呆呆地站在那裡,呆呆地望著他。
她彷彿認識他,又彷彿初次相識;而他的眼神也奇怪,好像也是認識她,卻又與她初次相識。
但她知道,他其實在彈給她聽。
因為一曲終了,他向她招了招手。
她便乖乖地走過去,乖乖地蹲到他面前。
他便笑了起來,俊秀的面龐美若曇花。
他抱住她,溫柔地將她攬到懷裡,那般好聽般嘆息著問:&ldo;淺兒,你醒了?&rdo;
她傻傻的,只覺得他的氣息說不出的熟悉,而且很好聞,是聞多久都不厭的那種清芬,一直沁到了肺腑間,讓她通體舒泰。
好一會兒,她才記得去思考他的問題。
她抬頭,天彷彿很近,星星如鑽石般璀璨,一顆顆大得出奇。
她認得星星,認得月亮,但眼前的雪漠和身後連綿的營帳很陌生。
她忽然就發現,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這個親密地抱住她的男子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這世界,清寂得可怕,清寂得只剩下了眼前的男子可以證實她的存在,她的世界的存在。
&ldo;醒了?&rdo;
她重複著他的話,有些害怕地把那男子的腰摟緊,感覺他身體的溫暖隔了厚厚的棉衣一點點地傳遞過來。
她仰起面龐,討好地向他笑著,不安地問,&ldo;我是誰?我……我怎麼不記得我的姓名?&rdo;
這翩然如仙的男子垂下黑眸,奇異地望著她,然後輕輕地笑,&ldo;淺笑嫣然,明媚無雙。你叫淺媚,是北赫國可燭部的公主。&rdo;
&ldo;淺媚?淺媚?&rdo;
她咀嚼這名字,好似一時沒法把這個名字和自己聯絡在一起,卻沒法想起更多自己與這個名字無關的證據來。
努力了許久,她放棄再去想,轉頭問男子:&ldo;你呢?你又是誰?&rdo;
&ldo;李明瑗。&rdo;那男子答她,&ldo;記住,我叫李明瑗。&rdo;
&ldo;李明瑗……明瑗……&rdo;她仰著小小的臉笑了起來,&ldo;你的名字很好聽呢!明瑗,你……是我親人吧?&rdo;
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喚出自己的名字,李明瑗有片刻的詫然。
&ldo;親……親人……&rdo;
他摸摸她結了許多辮子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