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望他後,準備回家時,已是情人節的尾聲了。我說敏我送你吧,她拉著我的手說:不應該嗎?我不敢否認我沒有喜歡這個可愛的但似乎有些讓自己淪陷道德的侄女,我和她走在雨後的寂靜的城市街道上,儼然夜空下綿綿的情侶。
接到莎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準備和敏上車。莎在電話那頭,語氣很是滄然,也很低沉,她聲音非常微弱地說,她剛回去的時候,出車禍了。我的心驚抽了一下,忙問:怎麼回事啊?人怎麼樣了?敏緊緊抓著我的手臂,想來她也聽到了。莎說:沒事,車被撞得很嚴重。我說人呢?她沒有回答,我著急對追問著,可她仍然沒有吱聲,最後說:你的侄女呢?我說在我的身邊。那就好啊,她語氣中顯得很沉重。我說我來看你啊,她沒有同意,說你好好陪你侄女吧,就把電話掛了,並關了機。送敏回家時,我們沒有說一句話,我一直撥打著那個已關機的電話,心一直沉沉的,如窗外的大雨,死死壓著那窒息的夜色,一切都那麼痛而無防。
第二十九章 遺失在流歡城的舊時光
楚河,你真傻。小依立在鋼絲上咯咯直笑,嘲弄地對我說。我看見她削瘦的肩膀因濃烈的笑意而止不住的顫抖,我甚至疑心她會從五米的高臺上摔下來。
不過她只是矯健地走過,熟稔得像一場優雅緩慢的舞蹈。
那個時候,我正全神貫注地把手裡的貝殼串成項鍊。我想象嫣嫣帶上它的模樣,會是怎樣的動人呢。她嬌俏的面頰會有雨後桃花緋紅的色彩,她會眉眼含笑地注目著我,然後任由我拉住她的手,說上一輩子動聽的情話。
小依已走了下來,腳上的系的鈴鐺叮叮作響。她笑得放肆且歡娛,那銀鈴般的嗓音像魔咒似的在我耳邊不斷地放大,她說,可是,楚河,你只是一個打掃的瞎子,你拿什麼給我們美麗的嫣嫣姑娘幸福呢。
我的貝殼嘩啦啦地落下。那是我隨馬戲團走遍大江南北收集而來的。它們同我一樣卑微不值,只是我在想象裡,為它們賦予了美好的形狀。
我想象嫣嫣會喜歡上它們。我想象它們能賜予我和嫣嫣幸福。但是,我竟在喜形於色時忘了,我是個瞎子。
小依的話,讓我瞬間清醒。心在淌著血,它劇烈地搏動著向我宣洩它的痛楚。手心握緊的貝殼硌得肌膚生疼,於是我便就這樣地難過了。
我心愛的小美人魚,要怎樣,我才能給你幸福呢。
我的右眼很明亮,他們說,那裡面盛著清澈的湖水,映得出人的倒影。
只是,從我出生開始,它便什麼也看不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成了無人認領的孤兒。
然後,恰巧被馬戲團的團長收養。那是個滿臉贅肉的大叔,心裡裝的全是錢字兒。打心底我是很厭惡他的,這並不是說我不懂得知恩圖報,要知道,他總是四處找到很多殘疾或是被拐賣的小孩,然後從小逼著他們做危險的動作,要不就不給飯吃。
因為我瞎了一隻眼,無法保持平衡,所以就讓我做打掃的活兒,不給錢,只提供食物和住宿。
嫣嫣也是如此。被父母遺棄。她患的是小兒麻痺症。走路不穩,但並不影響她姣好的容顏如花蕾般地綻放,她是這樣的明豔動人。
第一次見她,她在燈光交替的舞臺上,穿著美人魚的道具服,調教兩隻小海獅。它們並不是很聽話,觀眾臺下響起一片的唏噓聲。我站在下面,也不禁替她捏緊了掌心。
她慢慢地走過去,並不是很慌張,笨重的道具讓她看上去滑稽得讓人生笑。然後,她走到它們身邊,俯身去親吻它們。本不大配合的小傢伙突然就安靜了。
表演順利地進行。嫣嫣在燈光下羞澀地咧嘴笑了,她笑得很像天使。我一慌神,打翻了剛打掃好的垃圾。地上一片狼藉,免不得又得挨團長一頓批評。手忙腳亂地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