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年輕的奧術師全然沒有職業施法者的高傲和氣勢,他緊張地道著歉,因尷尬而滿臉通紅,還不等兩個學徒反應過來,他便已經逃跑般地回到了走廊上。
上課的鐘已經敲響了,桑提斯卻在走廊上連著推錯了兩次門才找到自己應該上課的教室,他近乎慌亂地推開了那扇門,在看到裡面坐著一屋子亂糟糟的、穿著補丁衣服的、年齡參差不一的髒小孩時才終於鬆了口氣。
趕來上課的孩子們吵吵鬧鬧,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學校,但「規矩」二字仍然沒有進入他們的頭腦,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不同年齡的孩子們把教室當成了聚會的地方,鬧哄哄地亂成一團,他們的父母可能是農奴、自由民、奴隸甚至流亡者。
但他們自己卻還沒有這方面的概念,所有孩子都混在一起,徹底成了一鍋粥。
平常上通識課的老師可以用大嗓門來鎮住這些孩子,然而桑提斯·賽德卻沒有這樣的大嗓門(以及與大嗓門對應的勇氣),他剛推門進屋的時候確實讓教室安靜了一瞬間。
但那只是孩子們因好奇而暫時停止了吵鬧而已,很快吵鬧聲便重新響了起來,這一次孩子們的討論焦點從晚飯和泥巴變成了桑提斯身上那件陳舊的魔法袍。
「你們看!新老師!」
「新老師穿著法袍,那一定是法袍!」
「新老師是個法師老爺!他一定能變出一條龍來……」
「噓,他生氣了你就死定了!」
「那法袍那麼舊……」
大一些的孩子還會畏懼地看著桑提斯的法袍和腰間的短法杖,可再小的孩子就徹底毫無畏懼之心了,他們還沒有學會像他們的父母那樣在看到法師老爺的時候立刻卑微行禮——
同樣的,桑提斯也沒能掌握普通法師那樣在看到無禮賤民時便隨手甩出一個火球將對方炸成殘廢的「氣魄」。
他一天只能釋放那麼幾個奧術飛彈而已。
他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嘴,聲音小的第一排都很難聽清:「安靜一下……大家安靜一下,上課了……」
沒有人聽他的話,就如預料的那樣:平民之子更加難以對付。
桑提斯感覺自己臉上滲出了汗,他覺得自己的第一課可能就此失敗了,但一條手帕卻突然從旁邊遞了過來——
他意外地看過去,看到一個眼睛很大的女孩子正舉著手帕看著自己。
這個女孩子有些瘦弱,卻穿著很乾淨整潔的棉布衣裙,頭上還有個小小的發卡。
這說明她的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她又把手帕往前遞了一下,張開嘴發出「啊啊」的聲音。
「謝……謝謝……」桑提斯沒想到會有個孩子這麼懂事,立刻道著謝接過了手帕,一邊擦汗一邊笑起來,「你沒有跟其他人一樣喊叫,真懂事……」
他話音剛落,旁邊便有個男孩子突然叫了起來:「因為豌豆是啞巴!」
那個眼睛很大的女孩子立刻瞪了那個男孩子一眼,後者趕緊一縮脖子:「對不起,豌豆姐……」
這個女孩子叫豌豆,是個啞巴?
桑提斯愣了一下,他想起之前在學生名冊裡確實看到過「豌豆」這個古怪的名字,但他沒想到自己的學生裡竟然還會有一個啞巴。
而就在這愣神的兩秒鐘內,桑提斯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看到一隻小小的手從講臺下面探了過來,這隻手中抓著一塊寫字用的石板,那石板上寫著歪歪扭扭的幾個單詞:放個魔法,先生。
隨後這塊石板就飛快地收了回去,桑提斯甚至都沒看清是誰遞過來的。
他怔了一下,終於反應過來,然後微微抬起右手——
每天只有幾次的珍貴施法機會,他用在了自己的第一堂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