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璃華明知夫婿與舅父各自所為,如今聽得宋昀低下。身段刻意解釋,不由心中感念,看向宋昀的目光便越發溫柔似水。
施銘遠在裡間靜靜聽著,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道:&ldo;皇上能有此心,老臣銘感五內,自當肝腦塗地,以報皇恩!可惜臣病勢已成,便是大羅金仙到此,只怕也難以挽回。&rdo;
謝璃華不由落淚,哽咽道:&ldo;舅舅快別這麼說!太醫說得明白,如今用的藥都對症,只需舅舅放寬心胸,病癒只是早晚的事。&rdo;
施銘遠自嘲一笑,&ldo;病癒是早晚的事?病逝是早晚的事吧?臣輔佐兩代君王,深得器重,卻也招來多少人的嫉恨,尋著機會便落井下石,惟恐臣死不了!&rdo;
宋昀品其話中之意難掩恨惱,遂道:&ldo;所謂名滿天下,謗滿天下。施相通達之人,何不少些思慮,儘快調養好身體?讓那些人無法稱心如意,才是最好的還擊。&rdo;
施銘遠嘆道:&ldo;話雖如此,既得了這病,也只能看天意。老臣半世富貴,榮寵至極,便是逃不過這場劫難,也已死而無憾。只是臣的確不放心朝中諸事,尚有些話也跟皇上說,請皇上屏去從人。&rdo;
宋昀雖來到相府,但他心思縝密,隨行帶了不少宮中禁衛。因此處狹窄,大多留在院外,只有四五個身手高明的近侍隨在身邊。如今眼見施銘遠病重,想來是有遺言囑咐,也不再疑心,遂命侍衛與內侍都退到門外。
那邊相府的管事向內回稟道:&ldo;相爺,屋裡只剩皇上和皇后娘娘了!相爺那邊……&rdo;
裡面似乎並沒有人侍奉,施銘遠在內喘著氣,愈顯中氣不足,很勉強地壓著嗓子說道:&ldo;好,你們……也都下去吧!&rdo;
一時眾人都已離去,只剩了宋昀等二人在。
宋昀攜了謝璃華走到門簾邊,說道:&ldo;施相,有話請講。宋昀洗耳恭聽!&rdo;
施銘遠在內彷彿說了句什麼,聲音極低。宋昀聽不清晰,不由走得緊貼門簾,側耳細聽。
仿若有道陰冷的風從簾後吹來,再厚的棉簾也抵擋不住,竟直直地似要吹到骨髓裡。
這感覺並不陌生,卻已極遙遠。尤其在他走到大楚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後,他幾乎再也沒有那種陰冷感。
當年,十四歲的宋昀在舅舅家倍受欺凌,百口莫辯,獨立於眾人嘲笑的目光裡,便是這樣的背脊生寒,似無處躲避那不知何處射來的明刀暗箭。在渡口落水之際,這陰冷的感覺幾乎到了極致,卻因那個笨拙遊來的明媚少女瞬間煙消雲散。
雖然不曉得危機感從何而來,他下意識地想向退後,避開那讓他不適的陰冷。
謝璃華覺出他的退避,驚訝地執住他的手,待要相詢時,那棉簾後忽然閃出一隻手,將宋昀猛地拉了進去。
277 戰,絕地深謀(二)【實體版】
謝璃華正待驚呼時,那棉簾已經撲到跟前,掩住她口鼻,將她的驚呼聲盡數逼了回去。
又或許,能不能壓住她的驚呼,已經不再那麼重要。
屋外,已傳來驚斥怒叫和刀劍相擊的打鬥聲攖。
宋昀緩過神時,人已在內室之中,‐‐確切地說,是內室中的密室裡。
密室裡和外面一樣空氣渾濁陰冷,寥寥幾件桌椅都粗陋陳舊,角落裡尚有不少灰塵,絕非病人休養之所償。
唯一一張鋪著錦墊的圈椅上,施銘遠正掩著胸口安坐。他的面容削瘦憔悴,雙目凹入,鬍鬚凌亂不堪,瞧起來還是滿臉病容,但盯著宋昀的目光十分炯亮,素日的清雋裡有幾分不加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