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你們這些姑娘家都是傷春悲秋的,從前淡心看話本子也要哭上兩三日。不過我看這首詩所寫,也委實是一樁才子佳人的憾事。”
晗初卻沒有聽見雲辭的話,仍舊兀自垂眸,心思早已轉移到這首《朱弦斷》上。
這詩既然不是沈予所作,又會是誰?晗初想起昨夜沈予的無故惱火,他還提起赴宴時遇上了赫連齊。
但晗初可以肯定,這首詩並非赫連齊所做。她跟了他半年之久,也算對他有些瞭解,赫連齊雖雅好音律,但並不擅長樂器。
晗初的心思轉了幾轉,到底還是尋了紙筆,對雲辭寫道:“京州城裡哪家子弟擅簫?”
雲辭看了一眼晗初的問題,坦誠回道:“我並非京州人士,也甚少與公卿世家來往,並不知曉。”
話到此處,他腦海中又蹦出一個名字,便淺笑補充:“不過南熙九皇子擅簫,倒是天下皆知。他名為‘聶沛瀟’,還當真是日日佩簫,從不離身。”
九皇子聶沛瀟?會是他嗎?若晗初沒有記錯,她掛牌那日,九皇子是化了名去捧場的,還曾對自己勢在必得。可當時她滿腹心思都在赫連齊身上,便執意選了那人做入幕之賓。所幸九皇子也很有風度,並未以權勢相逼。
此事迄今已時隔半年之久,晗初也再沒有聽過九皇子之名。難道昨夜沈予帶回來的這首詩,會是他所作嗎?
罷了,還是不去想那作詩之人了,左右如今“晗初”已死,她已是“出岫”了。
想到此處,晗初不禁低眉再看手中的詩。
“風月滿客錯觥籌,常聽逢迎與嬌嗔。”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句,晗初竟是感受到了作詩之人的空虛,想必那人也知曉,公卿之間的消遣往來大多是虛偽逢迎之事。
晗初忽然很想聽一聽雲辭對這首詩的見解,便再次提筆寫道:“想請您對此詩品評一番。”說著又將詩遞給雲辭。
雲辭並未拒絕,接過詩道:“‘流水落花傳湘浦,芙蓉泣露笑香蘭。玲瓏七竅當如此,衷腸一曲斷巫山’。這四句算是對晗初琴技的極高評價,能引人無限遐想。”
雲辭彷彿是隨意品評,卻又不乏認真:“不過要論真情實感,還是最後四句。這活脫脫是個知音人的形象,也將晗初的琴音奉為了仙音。”
“吾輩旁觀者讀此詩,都是嗟嘆不已。若是晗初仍在世,想來必定大為動容。”雲辭最後對晗初嘆道:“你且看著,此詩日後若是流傳出去,最後四句必定被世人奉為佳話。”
他兀自品評完,又笑問晗初:“你喜歡哪一句?”
晗初回過神來,見雲辭的眸光澄澈如泉,帶著兩分深淺波光,不知怎得,竟使她心中漾起一絲異樣。她怔了片刻,才想起雲辭的問題,纖纖柔荑便指著紙上其中一句——
“人心重利多輕賤,萬籟寂寥浮世難。”
知曉晗初的答案,雲辭稍稍蹙了眉,打量她的目光也帶了幾分若有所思。
晗初坦然地迎上雲辭的目光,嘴唇微翕,說了句什麼。
雲辭看懂了,她說的是:“倘若晗初在世,也會選這一句。”
對一個青樓女子而言,確實如此。雲辭贊同地點頭:“如此說來,這作詩之人倒當真是晗初的知音了。”
是呵!的確是她的知音呢!一語戳中她的傷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晗初自問若是出身高門的大家閨秀,必定不會遭人玩弄唾棄。即便她是個良家的平民女子,也能與夫君做到舉案齊眉。可偏偏自己出身於煙花之地……
人心重利多輕賤,萬籟寂寥浮世難。這句話說得實在好極。尤其是出自公卿子弟之手,便更為難得。
雖說往事不堪回首,可看到這首詩,晗初多少也感到一絲安慰。想來此生是無緣見到這個作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