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做夢。我和細菌、病症、人體器官打交道,從沒有想到過我會碰到什麼浪漫的事,更休提這浪漫的事還會改變我的一生。我一直對那些神話一般的愛情小說,認為只是“解悶”的工具而已。不能相信,無法相信,也不去相信的。
然後,你出現了,有冰雪般的純淨,有火焰般的熱情,有畫一般的美麗,有詩一般的幽情。你怎樣強烈的震撼了我!你怎樣強烈的吸引了我!你怎樣開啟了我的視野,把我一下子就帶入了你那個浪漫的世界裡去了,而這世界,居然如此彩色繽紛,光怪陸離,使我心魂俱醉,而目不暇給。我想,就在那個晚上,你已經將你手中的冰絲,織成冰紈,披在我的肩上了。冰兒,我非鐵石,我乃血肉之軀,這件冰紈,來自仙境,一旦附體,居然把我包裹得緊緊的了。冰兒,如今回憶起來,我身上這件無形的外衣,就是你那天晚上給我披上的。從此,我就不由自主的捲進你的神話世界裡去了。冰兒,我很希望我這封信寫得有條有理,但是,我執筆時,心情已十分迷糊,如果凌亂,請你把絡具拿出來,不妨重新絡過。我前面寫了那麼多,只是要告訴你,一個很平凡的醫生,對愛情根本沒有憧憬與夢幻的醫生,怎會被你捉住的。哦,冰兒,不要以為是你把我灌醉了,不要以為我相信自己是個大草原……都不是。真正網住了我的,是那個下雨的晚上,你紡雨為絲,把我網住了的。從此,我就沒有脫下我的冰紈,從此,我就一頭栽進去,不可救藥的愛上了那個紡雨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冰兒。好長一段時間,我欺騙著我自己。我跟著你、阿紫、徐世楚四個人一起玩,看著你和徐世楚卿卿我我。我認為我是個旁觀者,與整個故事無關。瞧!冰兒,我一上來就說過,有個“笨”醫生。我愚魯如此,遲鈍如此,我怎配得上你那件冰紈!可是,要發生的仍然發生了。記得那個晚上嗎?你第一次走進我的單身宿舍?當你對我說:“請允許我,為你重新活過。”我心已醉,我魂已飛,我的思想和心靈,都“醉死”在你的軟語聲低裡。啊,冰兒,那晚,你把第二件冰紈又披上了我的肩。
接下來的日子,你紡過雨,你紡過陽光,你紡過霧,你紡過月光,你是生來的織女。你把紡好的每件冰紈,都一一拋在我肩上。冰兒,我就是這樣,被你的冰紈裝飾起來了。有一度,我以為我會發光,而這光彩會吸引你,事實不然,發光的是冰紈,那一層一層的冰紈,每件冰紈,都是你織的,不是我造的。如果有一天,你把冰紈再一件件收回,你就會發現,那裸體的我,只是一具平凡的軀體而已。冰兒,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把我的感覺說清楚。上星期,你和我“分手”了。
從來,我沒有如此痛楚過。生平第一次,我承認那些小說家筆下“心碎”的字樣。那“心碎”兩字,實在不科學,醫學大辭典裡,從沒有“心碎”這種怪病,想想看,“心碎”是什麼局面!再大的撞擊力,也不會把心撞“碎”的。這種既不通又不合邏輯的名詞,真不知道那些沒“知識”的人怎麼會發明出來!可是啊,冰兒,我終於承認,心會碎了,因為,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我們分手後,阿紫來看過我。好心的阿紫,是另外一個織女,她也紡紗織布,織出的是紗布,專門包紮傷口用的。她那麼急切的想包住我的傷口,當她發現我心已碎時,她甚至穿針引線,為我縫紉起來,她把我“縫”得更痛楚了!但是,她說:
“如果你會痛,也痛這一次吧!”
所以,冰兒,我知道了所有的故事。關於電視公司的編劇,關於那個大學生,關於我。
如今,我坐在這兒給你寫信,請你相信我,我已經心平氣和。阿紫曾問我恨不恨你。哦,冰兒,我怎會恨你呢?如果不是你給我披上那件冰紈,我怎知道還有另一個世界?不。冰兒,你送給我的東西,來自一個神仙世界,不是每個凡人都有機會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