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況僵僵地說:「不是,這裡說話不方便,進屋我同你說。」
程適的邪火變成疑雲,讓顧況進房。房裡沒點燈。顧況進屋就反手上門,程適猶在黑暗中摸索打火石。顧況鬼魂一樣蕩在他身後站定,幽幽道:「天賜。。。。。。天賜是睿王殿下。」
程適先呆後傻再愕然,等完全明白「天賜是睿王殿下」這句話,反應過來,先竄起身回頭,一把抓住顧況:「啥!?」
顧況今天一共被三個人這樣抓了三回,第一個宋諸葛,第二個劉鐵嘴,第三個程適。三個人連那句「啥!?」都喊的一模一樣。
顧況對程適這一抓無動於衷,木然又重複說一遍:「我今天在街上見著睿王殿下,殿下他跟我說,他是天賜。」
程適說:「天啊!」
打火石磨出火星,點亮桌子上的油燈。顧況與程適在桌邊對坐,程適揉著額頭道:「跟師傅說了沒?」
顧況道:「說了,睿王殿下本來還要跟我回去看看兩位師傅。。。。。。程小六,你說我他孃的是不是在做什麼春秋大夢?」
可不是做夢麼?一回想,在茶樓裡。睿王千歲說:「小么,我是天賜。」
二回想,半張嘴與睿王殿下兩兩傻望,睿王繞過桌子扣住他肩頭,「小么,我當真是天賜,找了十來年,總算讓我找著你了。」
三回想,睿王殿下無限感慨地問:「十來年前我走的那回,你沒怨我吧?」
程適道:「你做不做夢我哪知道,我還想問你是不是做了個春秋白日夢哩?他說他是竇天賜,後來怎樣?」
顧況渙散的目光從燈火挪到桌面上,「沒什麼,然後就敘舊,問這些年都怎麼過的。我也說不出什麼,正說要去看兩位師傅,來人就說有要事,先走了。」
程適直著眼道:「師傅聽你說,驚著了吧。」
顧況道:「何止。」
程適起身,負手在房裡轉了個圈:「乖乖的我也給嚇著了。都快把他給忘了。。。。。。當時來領他的人不是說他是漕幫的少爺麼?」
顧況喃喃道:「一個七、八歲的娃娃,搖身就成如今的睿王殿下。竇天賜,睿王殿下,他走的時候明明才這麼高。」
程適停腳:「對了,你當時怎麼叫他,竇天賜還是睿王殿下?」
顧況道:「當然是睿王千歲,我一個芥子大的小楷字,哪能在睿王殿下面前逾矩。」只不過他喊一聲睿王殿下,睿王臉色就蒼涼一分,一雙眼睛望得顧況心裡七上八下。
程適搔搔頭皮,抱住雙臂:「顧老弟,說句老實話,這樁事對你可是天上掉的便宜。萬歲之下就是睿王,當年是你從溝裡撈的他,他跟你在一個被窩裡睡了一年。現在他只要念兩三分的舊情,使一、兩分的力氣將你提一提,你至少也能混個藍袍子穿,天大的好事!」
顧況苦笑道:「穿藍袍子?靠別人的體面得了勢,一輩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況我還是明經出身,在那群才子老爺裡頭恐怕寸步難行。」
顧況這輩子的盼頭不高,能做上個跟施大人那樣的楷書郎,城裡有棟小房子,有個知書達理的如花美眷陪在花前月下,再添一雙兒女,用的起三、四個傭人,一頂小轎子就成,沒奢想過別的。
程適大步在桌邊走個來回:「戳脊梁骨?朝廷裡有幾個不是攀關係靠門路上去的?在朝中做官靠山越硬腰桿就能越直!做官也不是考四書五經,若論政績,誰比誰強還未可知。」
顧況聽程適的話覺得很有道理。程適心想,可惜竇天賜那孩子從來跟我沒交情,顧小么這回恐怕能遠遠爬在我前頭,橫豎我程適哪個都不靠也能成個人物!
顧況跟程適說了一番,心裡舒暢些,渙散的雙眼聚了神采,回房去睡覺。展開薄被吹熄油燈,臨睡前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