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嗖然收了羽翼。
“阿貞姐姐,”他畢恭畢敬地稱呼我。
“倒水,”我傲然道。
他果然屁顛顛地倒了一杯水給我。
我繼續斜著眼睛看他:“還走?”
“哪能呀,”他滿臉堆笑還拍我的馬屁:“您就是趕我走我也絕逼不走呵!這麼酷炫狂拽的外星姐姐就在這兒,我還能往哪兒去呀!”
“這還差不多,”我衝他揚一揚下巴:“你哥呢?”
“他這不是離家出走了麼。”
“他經常離家出走?”
“哪能呢,”少年道:“他要是經常離家出走那還能管這麼個大公司?所以說我其實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我又橫著眼睛看他。
“難道不是麼?”他說著就有點悲憤了:“作為第二人格這種悲摧的存在,本來就已經無比悲摧了,而且還攤上這麼一個……”
他憤憤然看著我彷彿在徵求我的意見。
“阿貞姐姐,”他問我:“你是心理醫生,你說說你有沒有見過這麼強大的第一人格?”
分裂人格這種病例我還真是第一次碰上。
這其實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的心理問題而進入精神病的範疇,難道萬能的聖瑪斯就對我這麼有信心,居然認為我已經有了這麼強大的能量都足以治癒這麼嚴重的精神疾病了麼?
我又喝了一杯水。
少年繼續跟我訴苦:“我知道在多重人格的病例中,所有的第二人格或者還有第三第四人格都會與第一人格展開激戰,以爭奪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但是你說我會有這種機會麼?”
“沒有!”少年極其鬱悶地說:“有時候我想我就只能一輩子被他捂在這具不見天日的身體裡了,我就只能一輩子這樣不見天日了……”
“他是那麼的強大又強悍,”他長嘆道:“你能想象麼?作為一個分裂的本來應該很可悲很軟弱的第一人格,他竟然會比那些毫無精神疾病的幾乎所有的正常人還要強大!還要霸道!”
我完全同意這個少年的看法。
作為天生欠缺圓滿度的第一人格,陳楨會確實強大到曾經令我這個心理治療師也要崩潰的程度。而我也完全錯誤地以為他的問題只不過是在青春發育期的成長中出了一點小差錯,比如說老是有類似某個人那樣的花花公子衝進他跟女生之間插一槓子什麼什麼的。
“他的問題還很多,”少年說:“阿貞姐姐,你要想知道以後我都告訴你。”
“你都知道?”
“那當然,”少年說:“我在他身體裡呆了這麼多年我有什麼不知道的?你要聽麼?”
“不,”我搖搖頭:“現在不要。”
他的神情似乎是在問我現在要什麼。
“閉上眼睛,”我命令他:“不要笑。”
他便沉默著閉上了眼睛。
這樣一來他就又變回了那個我所熟悉的陳楨會。
我伸手去摸這個我熟悉的輪廓。
這個輪廓的主人在他最不舒服的時候將我從盧敏疇手裡解救出來,他還因為深知道自己的問題而特意跟我拉開距離,他請我吃飯的時候那麼緊張以至於只知道用手劃杯子,他帶我去看他風格詭異的臥室,他上門就診卻又堅不吐實,他在我露營的時候整夜不睡掛記著我的安全,他喝醉了搭掛在我肩上,還象塊火炭一樣親吻我,燒灼我,他還終於放開胸懷那樣輕聲地告訴我:
我怕黑,怕孤單,怕一個人呆在那麼黑的孤單裡……
“阿貞姐姐……”
“噓,”我喝止他:“不要說話。”
但那個少年並不聽從。
“阿貞姐姐,”他執著地說:“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