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喊了一聲,這誰家的娃娃,這一喊不要緊,從院子外面跑進來一個披頭散髮,跟瘋子一樣的女人,她二話沒說,撲通一聲就跪在我面前,一把鼻子一把眼淚地說,大哥呀大哥,你行行好,救救這孩子吧,救救這孩子吧。我哪裡經過這種事呀,就說,妹子,你這是咋了?有話進屋慢慢說。噢!忘了跟您說了,她叫秀秀,後來秀秀一說,我才知道是咋回事。去年,她是叫同村的一個男的,甜哥哥蜜姐姐地從河南老家哄騙到新疆來的,那個混蛋說,他在這邊又有房子又有地,糧食吃不完都餵豬了。秀秀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四個妹妹呢,家裡窮得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聽那個男的這麼一說,又有一份像樣的彩禮,秀秀她爹就動了心思,想也沒想就把閨女許配給了他。來到這邊一看,秀秀才知道上了當,那個慫貨根本就不是一個正經人,成天鬼鬼祟祟地也不知在幹些啥。可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了,又大老遠的來了,你叫她一個女人又能咋辦呢,哭完了鬧完了,還不得湊合著過。誰曾想,就在娃娃滿月的當天,來了幾個公安,七手八腳地就把那個貨給捆走了,後來才知道,那個貨是個在逃的殺人犯。
這一下,秀秀可傻眼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家裡是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秀秀一著急,就想著把娃娃託付給個好人家,自己另尋出路去,一個人到底好辦些。唉!尋思來尋思去,我就說,娃娃留給我可以,可我家也是一雙筷子兩根光棍,洗呀涮呀的我又弄不來,再說娃娃還在吃奶,你叫我咋辦?秀秀又跪下了,一連磕了幾個響頭說,那你就把我也留下,中了給你當媳婦,不中了你就當我是個保姆,俺這一輩子當牛做馬,報大哥你的恩德,嘿!一個大姑娘家,大哥大哥地把人的心都叫碎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塔貼你說我能咋辦,再一想,爹爹年紀也大了,身邊也需要個人照料,我就一口答應下來。你還別說,塔貼,秀秀能幹著呢,不但手巧,飯也做得好吃,你看,這鞋就是她衲的。對爹爹也孝順,洗腳水都端呢。”
“唉!苦命的孩子。那你怎麼不把媳婦帶來,讓塔貼也瞧瞧呢。”老太太的氣順了。
“人長得醜著呢,帶不出家門。”看到塔貼的臉上雲開日出,生生心裡踏實了許多。
“也不看看自己是個啥模樣,還嫌人家醜呢。女人嘛,能生孩子會做飯不就行了,又不是牆上掛的畫張子。” 塔貼用裙角擦擦眼窩,沉默良久,又說:“想不到你小子還真有福氣咧,嘿嘿……娶個媳婦不說,還白揀了一個兒子。你就說這個人哪,誰還遇不上個三災六難,能伸手幫一把,咱不能袖手旁觀。看你傻呼呼的,倒也知道積德行善了。好好好,塔貼總算沒白心疼你,孩子,回去好好過日子,千萬別嫌棄人家孃兒倆。惡有惡報善有善報,胡大會保佑你們的。記得哪天把孃兒倆帶過來。”
“當然了,她怎麼敢不來看婆婆呢。”
“塔貼早就說,等你結婚的時候,把家裡的奶牛送你一頭,今天既然來了,呆一會兒你就把牛趕回去吧,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要給他多喝一點奶。你就是小時侯沒催起來,所以才長板凳那麼高。”正在一旁擠牛奶的古努爾別過頭來說。
生生的爹爹,就是醫院看門的老啞巴,娘死的那年,生生才三歲,一身的黃水瘡,三根筋挑著個大腦袋,瘦得跟個貓崽子似的,啞巴又不會說個話,這可急壞了當時的婦女主任庫爾遜,忙不過來的時候,她索性就把生生馱在馬背上,走到哪裡就帶到哪裡。要說她對待生生,那可真是比對自己的孩子還要上心。外面也有怪話咧,說你一個寡婦,丟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把一個漢人的娃娃當寶貝養。塔貼生氣地說,都是一條人命,難道眼睜睜地看著這娃娃病死不成。從此,塔貼又多了一個乾兒子。
一頭被牛虻攆得無處躲藏的牛犢子,高高翹起尾巴,順著斜坡直奔小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