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曹孟德唯才是舉,能重用袁紹之處過來的將領,又能不追究張遼等人之問題,甚至用上袁紹處的謀士郭嘉以成大業,此人重視人才,唯有呂布因反覆無常而被他斬殺,雖然舉世皆非,但我卻以為他是真正智謀之名臣,比所謂節義之臣更得人喜愛。”
王文龍點頭,緩緩道:“東漢末年大學生經常對國策不滿,動輒上書干政,曹孟德上臺之後的解決辦法就是廢太學,導致學問拘束於世家。”
“初平元年,董卓亂國,鑄造劣錢,百姓不願使用,曹操上臺之後解決辦法就是推行以物易物,導致民間商業更加凋敝。”
“漢末土地兼併嚴重,農戶頗多揭竿而起者,曹孟德上臺後所行兩種辦法:一則大加稅率,逼迫窮苦百姓無田可種,要不參軍,要不投靠更好管理的世家大族。二則實行錯役制,要求農民之家人必須到外地服役,人戶役戶各在一方,防止農民闔家叛逃。於是小農消亡,世家大族興起,錯役之法到東晉自己先廢了。這種種辦法難道也是智謀之法麼?”
李贄聽了之後呆愣半晌,不禁詢問:“真有這樣的事情?”
王文龍點點頭:“我以為先生所說的後三代無是非,其實只是修史的史官大多奉行儒家思想而已,但歷史是一種客觀存在,史官記載下來的也不過是反映當時歷史的一段史料而已。”
他道:“今日有直斥理學虛偽之卓吾先生,難道漢唐宋時就沒有?若是沒有,那種種民間宗教也沒人信的了。”
這年代可不像後世網路時代,種種資訊動動手指就能查到,關於曹操所行所為的這許多記載都分佈在各種古書之中,每本書籍都有自己的觀點傾向,多少還有些春秋筆法,哪怕是李贄在這年代也不能全部讀到。
就比如王文龍所說的這些曹操所做的事情,大多數他都沒聽說過,對曹操的判斷也是基本根據有限史料中的內容進行的,其實資料來源十分狹隘。
李贄點頭同意:“看來我也應該多找些古時雜文讀讀。”
王文龍繼續說道:“我以為研究歷史應該綜合當時的史書、筆記、骨董,甚至是墓葬、遺址,真正去了解一個時代之風貌。歷史就是歷史,研究歷史應該要還原它的本源,世上還是有一定之定質,並非人人有自己的是非,只不過是這種定質,囿於我們研究的不夠深入,暫時難以找到而已。”
李贄聞言卻是一下皺眉:“這卻入魔了,你怎知道自己研究的結果就是真實?”
王文龍回答說:“正如同研究物理學之方法,可以找物證做檢驗。”
李贄:“若是物證和你所研究出來的結果不相符呢?”
王文龍:“那就說明我們的研究結果還有錯誤,便應該根據新出土的物證做相應修改。”
李贄:“那你就還是不能確定你之研究是正確的。”
王文龍搖頭說:“並非如此,世上一定存在一個絕對客觀正確的歷史,我們當然不敢說,自己研究考察出來歷史就絕對正確,但是起碼透過研究可以不斷逼近歷史的真相。”
李贄笑道:“逼近真相就說明不是真相。”
王文龍一愣,不禁也笑起來,他知道李贄所說這話多半是看了自己昨天送給的物理學和數學的科普書,把數學中無限的思想引用到辯論中來了。
“人之是非無定質、無定論。”是李贄很重要的一條觀念,他覺得每個人對於事情都有自己的看法,並沒有一定的正確和錯誤。
他因此極力反對儒家,把孔子對於事情的看法當做唯一正確的看法的行為,並且認為每個人對世界的看法只是個人的看法而已,根本不能推到別人身上。
但王文龍卻知道這顯然不對,歷史觀當然是有正確的錯誤之分的。
現在李贄只面對理學家和他之間的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