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越痛。他猛地一搖頭,甩去那些常常浮現上來的記憶。
研磨提筆,落筆之際,確是輾轉不定。
事到如今,他仍就放不下那一個卦象。
地火明夷,光明入地中,主暗世,誅殺,是為大凶。接連九次,次次驚心。
他問的不是軍務,不是自己,卻是沈浣。
與他相交一場,她待他生死兄弟,情真意切。可他害過她,也助過她。軍情如火之際險些將她害死過,千鈞一髮之際也捨身保她平安過。兩人這一段情義,於她到底是兇是吉?
可笑可嘆竟連他自己也無從知曉,只能卜問蒼天。
大凶,依舊大凶,仍舊大凶。
他竟然心中大驚,全不甘心。是以接連九次佔問,竟也接連九次大凶。
天道迴圈,本就難以更改。
他頹然。
卻不承想她那一打簾踱步而入,竟然讓卦象徒然立變。
地天泰,小往大來,萬物通達,是為大吉。
一爻之變,吉凶立轉。
那一刻他心中竟有著說不出的暢朗,卻也有著說不出的酸澀。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所為變卦,說得乃是世事無常,從無定數。原本大凶之事,若遇變數,或許仍是大凶,也或許,便是大吉。
她走後,反反覆覆數日,他白日所思,夜裡所夢的,都是這一卦的卦象。
如何大凶?如何大吉?若這變數真在她自己身上,卻又如何保得平安?
他終究是苦於恩仇的凡夫俗子,尚看不穿世情,又如何能參透天機?
這一提筆與一落筆之間,竟是整整半夜過去。
終究,他苦苦一嘆,筆下字跡清秀:淮陰漢侯,殷鑑不遠。興亡誰主?天命誰抗?
那是她最大的禍患,也是她最看不透的世事。興亡天道,不可主也。天命沉重,不可抗也。
其實不智不達的又何止是他?枉她飽讀兵書精通韜略,卻與他一般,只怕執此一生也棄不了信念,斷不了情義。
只盼她牢記這十六個字,到時方可保她一命。
將那寫好的紙箋撕成細條,貼身收進袖口。
如今她便要得了他軍中臥底的訊息,定然即刻往回趕。臨死之前,定能再見她一面。
天色微明之時,蕭策竟然又來了一次。
滿目血絲,神情疲憊,仿似幾日幾夜未眠一般。
他依舊淡然的看他。
“你可想通了這般做倒地是為什麼?”
他緩緩搖頭。十年都不曾明瞭之事,他早已不再去想。
蕭策再沒有嘆息,卻仿似知道了他的心事,竟是如朋友兄弟一般重重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我已派人往鹽城報信去了。”
他點頭。
蕭策定定看他,半晌笑得比他還苦上三分,一語不發,出了牢門。
“蕭帥,等等!”他似想起什麼,驀然出聲。
蕭策回身,“怎麼?”
他躬身行禮,一揖到地,“蕭帥,今次之後,元帥身邊只恐再無精幹文臣輔佐。她軍務繁重,條條細目皆須有人經管呈報,若無謹慎可靠中軍,只怕更加辛苦。在下觀蕭帥身邊劉基劉公子為人謹慎,生性敏達,進退有度,耿諫忠慧,又是蕭帥親手□,帶在身邊多年之人。從今以後,可否讓其輔佐元帥,以助其抗元大業?”
蕭策怔住,隨即釋然。
他戴思秦原來終究,還是將阿浣當做生死兄弟的。
蕭策並不說話,回身便行,出了軍牢。
卻在他出牢門的那一刻,他於牢中清清楚楚的聽到他的一句話,堅實篤定:“好。”
他放心而笑。
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