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其實都是一旦動情就如同射出去的箭、潑出去的水般收不回來的凡夫俗子,是一旦動情便如脫閘猛獸,誰也攔不住的人;但我卻認為自己能收能放,誤以為你也同我一樣,如今想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也錯估了你。”
“我們……”好不容易拭乾她頰上的淚,邢培玠明顯地鬆了口氣,殊不知自己以往的淡漠冷硬,在此刻柔化得像個單純只為眼前女子釋出溫情的普通男子。“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冷血無情,正因如此,才會難以割捨自己忠心侍奉的主子,也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各為其主,勞燕分飛。”
“勞燕分飛?”為什麼不是分道揚鑣?難道他……看出她的疑問,邢培玠臉上透露難掩的悔意。“我終於明白分道揚鑣和勞燕分飛的差別,前者聽在你耳裡一定非常絕然無情,是不?讓你以為我離開你的時候走得無動於衷,一點離別的心痛也沒有,讓你以為我對你並非有情有愛,只是一時興起,對不對?”
“難道不是?”這反問,證明他所言無誤。“你離去時依然面無表情,彷彿不當一回事的無動於衷,要我怎麼以為你在乎?怎麼以為你——
不!“鳳嫦娥猛一使勁推開他。”這只是你的詭計,誘我上當的詭計,對不對?“
她不會信,不會相信眼前這個冷血無情的人對她是真心的,不會!
邢培玠站在原地未動分毫,似是早料到她的推拒。
“是我太后知後覺,不懂離情別愛也會使人痛苦,以為人生聚散如同生老病死,本是常有的事;直到北上再遇見你,才知道我這想法錯得有多離譜,簡直愚蠢至極。”
也是到這一刻,縱使千百個不願,他仍然必須承認季千回嘲笑他躲情避愛、見人家有情眼紅這字字句句都沒有謬誤,是他遲鈍愚笨而不自知。
“現在說得再多也沒有用,往者已逝,失去的再也救不回、救不回……”
“還有將來。”知道她所指何事,邢培玠上前再次將她摟進懷裡,彷彿要為她擋風遮雨似的。
“你我還有將來,來者可追。”
懷中的纖柔並未回他任何答案,仍然遊移著,不願相信。
“信我。”
雙唇貼近她的耳畔,邢培玠低啞地請求。
“不……”
她掙扎著,動搖的心在信與不信間僵持不下。
“不!”
“要我求你嗎?”他不願放手,甚至要他下跪都成!只要能讓她心回意轉。
為她,他曾以降將之姿跪倒在鳳懷將跟前,還有什麼做不到的?“我們有將來嗎?”
她疑心重重的問。
“有。”
他堅決篤定的回答。
“會成功嗎?”
她仍然不信。
“會。”
他依然堅定。
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好牛晌,久到邢培玠一顆心被她的靜默吊高在半空中,漸漸慌了。
就在他要再開口的時候,被箍在雙臂與胸膛間的人兒往他懷中鑽了鑽,更貼近他,模糊的聲音帶著一絲脆弱的哽咽——
“其實我想生下他……思培是我們的骨肉啊!”
邢培玠無言,只是收緊雙臂,垂首埋入纖細白皙的肩窩,滑落一英雄淚。
第八章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
紅燭婆娑晃動,光亮所及之處在明暗間更迭,光波舞動照至廂房一側,映出床榻上交疊幾乎契合為一的身影。
練武之人結實的手臂被壓在纖瘦的嬌柔身軀下,彷彿不甘放手似地成勾,緊緊將身旁的人箍在胸前,一片雪白背脊緊密地貼在緩慢起伏的胸膛上,雪背的主人此刻正閉著眼,輕淺的呼吸告知正入好眠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