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下一瞬間,意識又完全歸沐陽所有,無論是體內的劇痛,還是從大腦滿溢而出的求生慾望,都變得真實了起來。
腸子裡彷彿被竹籤串成串抹上油火烤一般的激痛拷打著沐陽半醒不醒的意識,失去了吸引力後,身體再次迴歸重力的懷抱,手臂是少數沒有受到毆打的部位,但單憑一隻手抓著頭頂的門框,要想掛住這尊沉重的身體,就得在身體下方墊幾層被褥。
況且肚子裡被毆打至內出血的疼痛隨時可能剝奪意識,沐陽必須在浪費掉好不容易戰鬥收穫的果實前,像一個嗑了一天毒的癮君子般,奄奄一息地順著門框爬到敞開著的門的內部。
下方那灼燒著地獄之火的凝視,魄力甚至蓋過周身劇痛,光被遠遠盯著,彷彿靈魂都要被切片帶走。
“咳...!嘔...”
終於再次回到起點,門內亮著不輸鐵片房的明亮,但純白一片的景色,卻顯得寂寥不少。
喘著稍顯柔弱的息氣,畢竟站上勝利的高地,足以摒棄對女嚮導的恐懼,悄悄地從門邊探出個小眼珠子去,女嚮導總不至於頂著千噸吸力,從地面來相見——
“——唔。”
就算身體需要大量的氧氣來重構受損的組織,卻還是在一瞬間被封入了冰塊裡頭,那女嚮導往這頭瞪直了的鬼眼,同時附帶上了冰凍與火焰,精神與偽肉體傷害,恐怕足以把沐陽瞪成植物人。
她就像一局已經往生的空殼,那如圓瞳裡頭彷彿輪轉著描繪著上下百年間各國戰爭大屠殺時燒殺淫掠的膠片,成千上萬亡者們的濃縮的恨意,這哪隻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稱其為憎惡的化身都不為過。
動...為什麼不動啊我的身體!得進去看看裡頭到底都有些啥,在宵語來營救她之前趕快離開這裡。
不管大腦如何編寫下一步驟,身體都無法從‘美杜莎的凝視’中離開——
一聲微不足道的聲響清脆地擊打在房間裡頭,油然而生的懼怕就如同氣球一般被放大,沐陽的身體立刻繞過了沐陽的控制,逃命一般將頭縮回門內,並擅自發誓再也不探頭出去了。
‘剛!’的一聲小小的聲響,卻直接把沐陽的瞳孔個嚇成個點,他確信著下面只有女嚮導一人,並沒有推土機掃蕩,而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想都不敢想,只求能儘快拖著重傷的身體,往門裡頭去,兒要是裡頭有人質什麼的就會更好——
緊接著是一記巨大的聲響,破壞了沐陽的聽覺,颶風一般的氣旋席捲,耳鳴聲主宰了整個耳道。
只要往前再爬一步,就能越過門框,倒入門裡頭去!
“——232號電路損壞,86號迴路受損,自動修復不能,修復不能,緊急停止,緊急停止指令——”
“...啊?”
特樂依爾口音的機械語迴盪在空中,被狂風撕裂成隻言片語,身後的門忽然猛地合上,重傷在身加上根本沒來得及理解何事在發生,沐陽就被乒乓球拍拍飛的塑膠球般,意識被剪得破碎,一頭撞進了無意識的深淵中去——
從無意識的深淵醒來,寒冷完全除掉了睡前醞釀的酒氣,身上淺淺的汗味,也激不起找地方淋浴的慾望,他就想靜靜地躺著,讓肚皮裡的疼痛自由地跳動,喚起活著的實感。
“...好黑。”
燈籠中的燭光不知何時熄滅,乾澀的喉嚨就如被一條凹凸不平的皮帶摩擦,異常難受,但是又不想從吊床上下去,生怕好不容易被酒暖和的兩腳再次被地面冰封。
長髮熬了一天變得油膩,頭皮處甚至要產生不太算得上香氣的味道,但溫蒂知道還不能回去,因為走之前,還得見上那個男人一面,大概要等到盛宴過後的收拾,或許那也得接近天明瞭。
“再睡會好了——”
打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