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很想找到一個人,打探一下情況,但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但是他們能夠感覺到,似乎有人在看著他們。
“大家別害怕,我們是官府派來的防疫隊,是給大家治病的……”
領頭的憲兵用並不算流利的粵語大聲喊道,憲兵並不是本地人,他們大都是湖南或者湖北人,但現在多少都能說些粵語。
但是卻沒有人回應他的話聲,在這個時候,人們排斥並恐懼著陌生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帶著槍,也許,早就有人用磚頭將他們砸了出去。
他們轉過十字街口,向南走去,有幾隻野狗被他們的腳步聲所驚動,突然奔竄起來,躥到另一條街上去了。過後,街巷更顯得死一般的靜寂。
“叮……”
在這詭異的靜寂之中,巷子裡傳出一聲脆響,似乎是銅板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便聽到有人在那裡說著。
“家人無人了,不要再來拿人了……”
順著聲音看去,只看到在那條巷子裡,一個老婦人正將蔬菜丟在外面讓人去拾扔到外面,她一邊扔一邊說著“家中無人了”和“叫陰兵不再來拿人”之類的話。
迷信,源於對這種烈性傳染病的束手無策和恐懼。
在這一路上,他們曾經目睹過那些在死亡陰影籠罩下的人們在各種儀式性的場合,告饒般地稱鼠疫為“癢大爹”、“癢阿爺”、“癢阿奶”,以乞求其放過自己。
“阿婆!”
看到了人李婉婷連忙走了過去,儘管她是廣東人,可是她並不會說粵北的方言。
“啊……莫找我、莫找我……”
原本正在趕著“癢阿爺”的老婦人一看到有人走了過來,她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恐懼之色,發出一聲的尖叫同時,便已讓人難以置信的靈活轉身逃去。
“砰!”
就在她剛想離開時,隨行的憲兵立即對著空中打了一槍。
“別跑!再跑打死你!”
顯然任何好話都沒有這聲槍響和厲喝有用,那原本欲逃回家去的老婦人,被槍聲一下,頓時便不再跑了,而是顫若抖篩的站在那,驚恐的看著這些外地人。
“官、官爺……”
“阿婆,你別害怕,我們是官府派來的,是幫大家看病的,你們的約正(相當於鄉長)住在什麼地方……”
有時候說教並不一定管用,但是,槍口和暴力肯定能夠讓人馴服,尤其是對於習慣了身為奴隸的人們而言,更是如此。靠著鳴槍和一通威懾,李婉婷一行很快便徵用了村外的土地廟,作為隔離所,同時開始對發病家庭進行隔離。
不過因為鼠疫已經在鎮子裡流行了一個月,從每天死亡一兩個人到現在每天死亡十個甚至十幾個人。此時,病人一旦發現就會被送到隔離所,但這一切的作用並不大——被傳染的病人在不斷的增加。
不過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在這並不大的土地廟中,已經躺滿了病人,作為唯一的醫生,李婉婷每天差不多有十幾個小時都在這裡度過。
土地廟中空氣裡充斥著一股惡臭,但更多的卻是病人發出的痛苦的哀嚎。一些病人雙手緊壓著腹股溝,一邊說著胡方亂語的吃語,一邊邊在那裡嘔吐。
穿著醫生白袍,戴著口罩的李婉婷注意到,這些病人的淋巴結比之前要的要大得多,這意味著他們的病情再一次加重,而且有一些開始流膿,很快就潰爛得像是隻爛水果一般。
但是作為醫生,李婉婷卻無能為力,她根本就沒有能力救治他們,鼠疫是不治之症,中者無治!
在第十天的工作記錄上,李婉婷寫著:
“今天又有五名病人死去,全鎮1456人,327戶,迄今為止死亡157人,其中死絕6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