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往不歇的車輛見證了他的忙,此刻,更見證了他的煩躁。最近兩個月,他不僅忙得不痛快,還忙出了很多煩惱。他一向自認溫和,可最近的心情卻糟糕得莫名其妙,糟糕到很多時候他連話都不想講。
坐在計程車上,張軒迫使自己靜下心來整理思緒。整理完他也只能無奈得一笑,沒錯,這一切,都是曉菁惹出來的。
兩個月前自己拋的狠話,那丫頭居然一句都沒放在心上。
從包裡拿出手機,望著幽黑光滑的機屏,張軒沉默了片刻。
半晌,手指滑到電話簿,撥通了那煩人精的電話。
電話響了六聲,那端才有人接通,接通的聲音模模糊糊。
“老張?大早上的,幹嘛打我電話?”
張軒心裡嘆了口氣,主動緩解矛盾道:“現在是中午,你又作息不規律了?”
那邊人打了個噴嚏,抽了兩下鼻子,才回道:“啊呀,我感冒了。等會兒,我拿手機到床上跟你聊。”
張軒看著車窗外的雪景,聽著電話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忽然想起了在美國的那些冬天。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套了件灰白的單薄衛衣,蜷腿坐在壁爐前的地毯上練瑜伽。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臉上,襯得眉如畫眼如茶。安安靜靜的練了沒一會,小姑娘忽然抖出大嗓子:“啊,我好想吃蛋撻。張軒,我要吃蛋撻!”
那個想吃蛋撻的瑜伽姑娘,終於拿了手機回到床上,抽著鼻子發話道:“老張,我差點忘了,祝你新年大吉、萬事如意!啊,最關鍵的,恭喜發財!”
瞧著車窗外逐一而過的高樓,張軒覺著,心情好轉起來了。
而且好到能開玩笑:“菁菁,壓歲錢怎麼給你?我現在還在北京。”
貪財的姑娘很快得解決這個問題:“用網上銀行啊。要是網上銀行不方便,轉我支付寶吧。你等等啊,我看看我支付寶賬號是什麼。”
張軒忍了笑,提醒道:“菁菁,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臉皮厚的姑娘顧不上臉皮:“人在長,肉在膘,臉皮也會厚。哎,老張,你別拿壓歲錢打發我啊。你知道我現在有多慘麼?你都不知道老爸老媽他們嫌我嫌成什麼樣,一個小感冒還讓我拿公筷吃飯。老張,你要為我做主啊!”
張軒咳了咳,似乎一早就做了決定:“好。過幾天我去你家拜年。”
“行啊行啊,你初幾到啊?呀,我得去收拾客房。你要幾條被子?這幾天南京冷得要死,我蓋的羽絨被都能感冒。你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這幾天賣鴨血粉絲的老店都關門了……”
感冒的人嗓子啞,講一句話都費勁。張軒聽她絮絮叨叨了這麼多,想打斷她又不想打斷她。
這種矛盾讓他倍感熟悉,似曾相識且闊別許久。在腦子裡搜尋這種感覺該屬於的畫面,搜尋了許久,直到車子停靠在了機場,張軒才霍然明瞭。
明瞭,是的,他早該明瞭。
張軒一直不曾軟弱過。家裡最貧苦的時候,父母離去的時候,遇見不公平的時候,自己都會用最短的時間將痛苦埋入塵土。消極、厭世的情緒摒棄得如同屈辱,自尊和**叫囂著他決不放棄。張軒從來不怕困難,可是面對困難,他也怕自己找不到解決的途徑。大一那會兒,他很清楚得認識到自己捉襟見肘的現實。發傳單或是送外賣,殘酷得佔據著他學習的時間,耗費著他學生的精力。
他站立在城市一角,傾聽著身邊的人事繁華,他覺著累。
便是那最累的那天,張軒碰到了他生命中最尊敬的人,他的貴人。
那日烈日炎炎,空氣似沸,避暑的涼快地方僅限在街道邊接天連葉的大樹下。幾位老人盤著腿下棋,來往的路人圍觀或參與,都喝上一口涼茶跟著打趣幾句。張軒從學校出來,尋思著去快餐店找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