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卻是輕輕搖頭說道:
“非也,這幫伶人卻是演了一出小小的話劇。”
“話劇?莫非也是如紅樓戲院中所演的一般?”
“正是!不過是略短一些罷了。”
賈芸說道,
“當日,這些伶人上得臺來,相互作士子打扮,探問今科主考,有說是某尚書,有說是某侍郎,莫衷一是,最後一個伶人說道:今科的主考必是彭越,眾人忙問彭越何人?伶人道:正是漢高祖手下的彭越,眾人說此彭越已死千年,如何還能主考科場?伶人道:這又有何奇怪,諸公豈不見上科秋闈,乃是韓信主考?眾人越發不解,那伶人冷笑道:若非韓信,怎取三秦?!”
“好!好個若非韓信,怎取三秦!妙!”
年幼的伶官們懵懂不解,那老教習卻已經擊節高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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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往事,嗯,不知道章節名字會不會被和諧掉~呵呵
( )
第六十五章 伶人往事(下)
“老先生,這竟是好在哪裡?”
眾戲官裡,那個最纖弱的齡官連聲詢問。老教習捋著鬍鬚笑道:
“聽說那奸臣秦檜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竟是逼著主考將他那三個不學無文的子侄一併錄取為了狀元、進士,故而那些伶人以韓信攻取三秦之地為諧音,意思卻是暗諷秦檜,科場舞弊!”
老教習這麼一解釋,眾人也都明白過來,芳官和兩外兩個更是笑著拍手,大喊痛快。賈芸笑道:
“此事卻還未結束。那秦檜因有皇帝在場,不敢貿然發作,高宗卻只覺得有趣,也並未阻止,那些伶人們便繼續做起戲來。只見戲臺之上,又走來一個衣著打扮絕類秦檜之人,站在臺上,宣揚秦檜功德,正在底下看戲的那奸臣志滿意得之際,又有一人搬著一張太師椅上場,請那‘秦檜’落座,誰料想一彎腰間,‘秦檜’頭上的烏紗落下,露出髮髻後面的兩個疊勝狀的大金環來。”
演大花面的葵官跳著腳笑道:
“哪有人竟是在頭上掛金環的?”
芳官一把拉住了葵官,低聲說道:
“休要打岔,且聽下去再說!”
賈芸笑道:
“果然當日也有人指著那金環問道:此是何環?那演‘秦檜’的伶人便說道:此名二勝環。旁邊搬椅子的那個便用扇子瞧著秦檜的頭兒說道:你只好好的坐在太師椅上接受銀兩絹帛的賞賜便足夠了,二聖之還,就拋在腦後吧!”
眾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又是鼓掌大笑起來。這卻是用“二勝”與“二聖”的諧音,譏諷朝廷忘卻靖康之禍,不願出兵北伐迎回二帝之事。
“真好一副鐵齒鋼牙。”
老教習也不停的點頭稱讚,
“伶界之中,有此異人,也足以為梨園爭光了。”
賈芸說道:
“老先生說的是了,這伶人雖是賤業,也有青史留名的,《史記》中有優孟衣冠,唐代有李龜年,遼代有羅衣輕,色色都是聰明絕頂、忠直俠義之輩,千載而下,凜凜猶有生氣。前輩昭昭,後世之人又何必妄自菲薄!須知一出好的戲文,未嘗也不能道啟世風,檄傳天下!”
賈芸一時嘴快,這會子才發現教習以下,眾人都是一臉目瞪口呆的神色,那些懵懵懂懂的戲官們倒也罷了,那老教習卻是翻來覆去的唸誦著賈芸的話,一時竟是痴了。
賈芸不敢久留,待要趁機溜出梨香院,迎面卻進來一個綠色紗裙的丫頭,望了賈芸一眼,才慢慢兒的福了一福,叫了一聲“芸二爺”。
“是老太太房裡的鴛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