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丁思武像是走順了腿,不光是星期天來,幾乎是天天晚上都來。
請你自重點,以後少往這兒跑。她冷冰冰地說。
我不管是重還是輕,反正只要見到你就行。嘿嘿。
少在我跟前油嘴滑舌。你心裡只有你自己。
為主的作證,我心裡早已沒有了自己,只要你願意,讓我做什麼都行。丁思武的表情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
還說為我做什麼,只要你願意,就想方設法命別人為你去做,你才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
要我怎樣做、怎樣說,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我心裡只有你,一個讓我想得最苦的你。這些年,你應該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別人認為我是英雄,捫心自問,我是英雄嗎?我只想為你去死。
不要說的這麼嚴重。我一個小小的教員不值得你這樣。她依然冷冰冰。
這能是教員不教員的問題嗎?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為你努力著。你知不知道當年你去唸高中的時候,而且還是與張牧一起去的時候,我是怎樣的感受?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上大學的,你一直是那麼順,順得讓人眼紅,還那麼高傲。你怎麼會理解我的內心?天隨人願,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終於當兵上了戰場,我死的心都有。因為我早已看到了將來,將來你大學畢業留在城裡,怎麼能再想起還有一位曾經像大哥一樣一直護著你、想著你的丁思武?一個在太陽底下種地的莊稼漢子!你在天上,我在地下,我只有長上翅膀才能夠著你。可是,人能長翅膀嗎?與其看到與你相依的人不是我,還不如讓我早點死了算了。讓我死在你還屬於你的時候,就是我當時最大的心願。死有好多種,沒有哪一種死能比戰場上的死更偉大了。想到你崇拜的英雄中,有一個還是我的時候,我就毅然決然地去了。我知道,當我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時刻,也就是得到你永恆的愛的時候。
誰能相信,一個英雄,竟只為了單相思才上的戰場,還需要再說嗎?此時此刻,馬六亭覺得眼前的這個人,這個曾經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也變得有點悲壯了。還能,還能有什麼苛求呢,一個能為自己去死的人,還能要求他什麼!更何況他也沒有什麼錯啊。自己所求的不就是一顆相知相依的心嗎?
從此後,花前月下、公園、商店,馬六亭的身後有了一位高大的影子。豈止是影子,簡直就成了自己的那一半。馬六亭發現,丁思武原來也有許多閃光的東西。人緣好,不說是他的同事了,就是學校裡的教師只要託他辦的事,他也要當真地去做。尤其是在錢財上,從不計較。也許是因為他家闊綽的緣故,可同樣的兄弟,他的四哥卻是整天板著個臉,好像誰都欠他的。讓馬六亭心慰的還是他的心善,心底裡總以為,一個善待別人的人,將來一定會善待妻子的。
她就像被雨露沐浴著的葵花,心向陽光。漂泊的心終於系在了他身上,是愛情的力量使她不知疲倦,一個學期下來,她所教的班級的成績排在全年級最前列,在全縣的期未通考中獲得了總分第一名。
這年,國家新開設了中央農業廣播學校,要求鄉鎮基層幹部都必需參加,只是任職的教師還有缺額。鎮政府與校領導商議讓馬六亭兼著。想不到她欣然接受了。
當第一門《化學基礎》只剩下最後一章時,課堂裡多了一雙久違的熟悉的眼睛。從此後,這雙眼睛每次在課堂上都那麼複雜地盯著自己。這讓她常常心慌意亂。期末考試公佈成績,他以滿分名列前茅。更想不到的是,鎮委竟破格錄用他擔任了農業廣播學校的老師,於是,他正式上班了。這樣一來,每個星期天他們又走到了一起,一同備課,一同教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