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將聖旨交了過去。待到張越畢恭畢敬地接了,又站起身來,他方才努了努嘴,旁邊的程九立刻將那件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大紅紵絲羅紗袍和寶劍一起交給了張越身後的一個侍從。
這一趟公事辦完,張越開口留他瑞慶堂用茶。他自是滿口答應。到了地頭坐下,他方才擺擺手屏退了程九和兩個小太監,見張越亦知機地打發走了伺候的小廝,他不禁嘿嘿一笑。
“寶劍贈英雄,昔日皇上賜劍,從來都是給武臣,賜給文官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小張大人你可是破天荒頭一個。這劍卻不是尋常賜人的劍,曾經是皇上自己佩過的,殺過人見過血,自然不是為了給你在家裡頭供著,是讓你帶走的天子劍。剛剛那道聖旨乃是過了內閣和六部明路的明旨,咱家這兒還有密旨一道,也是給你的。”
見陸豐從袖子中摸出一張夾片似的東西,張越恍然大悟,少不得又是一番折騰。又一次聽完了宣讀,他只覺心中狂跳,即便攥了那輕飄飄的一張紙在手上,仍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直到陸豐又仔仔細細向他解釋了一番,他方才真正明瞭皇帝的意思。
原以為朱棣是要在這風口浪尖上頭把他打發出北京避禍,卻不想皇帝竟然已經下決斷,預備從明州市舶司開始試行開海禁一事。憑藉這道密旨和剛剛賜下的那把劍,他竟是可以節制明州市舶司的提督太監,調閱所有檔案賬冊。自然,這權力決不是毫無節制的,因為即將和他同行的便是即將榮升提督東廠太監的陸豐,換言之,這位未來廠公會一路監督自己。
這果然是朱棣用人的手段,一個督一個,端的是讓人沒有生出異心的機會。
自打得到要下江南的訊息,陸豐心裡那高興勁就甭提了。當初在青州答應那幾家的事情他不過動動嘴皮子就辦好了,那金銀財寶收得心安理得,如今要去的乃是更加富庶的江南,他還不得撈一個盆滿缽滿?上次張越根本不曾管過他的事,這一次想必就更不例外了。
“小張大人儘管放心,咱家這回下江南只帶著眼睛,決不會多嘴,凡事你儘管決斷,有什麼人敢挺腰子自然有咱家替你壓下去!”
許是想到了當年受到的欺壓,陸豐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幾分陰惻惻的,聲線變得更細更尖:“你可別小看了明州市舶司。那兒的提督太監乃是司禮監黃公公從前的心腹汪大榮,每年向老黃奉獻的銀子肯定不在少數,私底下做了什麼就更不知道了。好在誰也不知道你是衝著他去,咱們到南京先去拜謁了皇太子皇太孫,然後慢慢收拾他!”
為了炮製那幾篇文章,早在籌備婚事的時候張越就查閱了無數典籍,更向杜楨請教了眾多本朝制度。明州泉州廣州這三大市舶司在洪武年間悉數關閉,永樂年間方才重開,朱棣一一派了太監提督,所謂的市舶司提舉不過是個提線傀儡。因此見陸豐此時一副公報私仇的嘴臉,他卻也沒在意。
橫豎是狗咬狗,有什麼好奇怪的?
面對張越這種明朗的態度,陸豐極其高興,此時眼珠子一轉便決定把話說開:“小張大人,有件事咱家得告訴你,免得你做了糊塗鬼。你的建言之所以會傳得沸沸揚揚,全是黃儼那老貨使壞。咱家送東西去仁壽宮的時候被他截住翻看了幾張,那老貨在宮裡時間長了,未必像咱家這般不識字,應該從中看出了什麼名堂。為著這事,皇上遷怒於仁壽宮那些個伺候的小太監,大板子打死了七八個,說來他們不過是替罪羊罷了!”
儘管張越早就得到了確切的訊息,但此時立刻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裝作急不可耐的樣子詢問了箇中細節,他少不得憤憤然咒罵了一番,旋即又表示了一番心意。等到將心滿意足的陸豐送出大門,他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轉身就往裡走。
此時此刻,院子當中的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