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離開詹事府的張越卻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帶著兩個隨從去了一趟大德綢緞莊。他居喪以來很少出門,平日也不太往這種地方去,因此看見那種摩肩接踵,那一匹匹五顏六色的華彩綢緞流水似的賣了出去,他頓時嚇了一跳,等那夥計上來兜攬生意,他方才得知是怎麼回事。他雖說在家裡,但有些訊息卻還是有數的,要不是成國公夫人和襄城伯夫人穿了幾套新鮮花色式樣的衣服,於是帶動了上頭勳貴,怎麼會一路影響到了下頭百姓?
他如今有了牛敢四個,思忖著袁方那兒恐怕缺人手,於是便暫時把胡七四個還了回去,只留著趙虎一人應付平日事情。前幾日從胡七那裡聽說了一些線索,他就思忖著去房家走一趟,但空手上門卻不好看,所以他才打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主意來了這裡挑選。
“公子,這金魚海棠紋路的,叫做金玉滿堂,最是好口彩;若是有什麼喜慶或是送給長輩,不如就是這一匹,芙蓉桂花萬年青,合在一塊豈不就是富貴萬年?我看您這年紀,明年指不定是要參加會試科舉,這蓮花馬鐙配上黃底緞子,正好叫連登黃甲……”
被那個口若懸河的小夥計這麼一說,張越忍不住想起當初第一次在大德綢緞莊遇上袁方之前的經歷,於是連忙擺了擺手,只說是送給朋友長輩的,厚實大方即可。選了兩匹福壽雙全花樣的紵絲,兩匹馬上封侯花樣的杭絹,他便讓人送到了馬車上,旋即就出了門。
房家位於什剎海東邊的魏家衚衕,因知道他家父兄涼薄,見著了更沒意思,張越只在當初知道房陵被國子監開革的時候去找過一次,而且還是孫家人帶的路,他連門都沒進就被房陵拉去別處喝酒了。
這一次循著昔日那點印象找到了地頭,他便發現這衚衕裡多了幾家新住戶,瞧著門樓氣得高高的,雖不能像官宦人家那樣三間五架,但也是顯不盡的氣派。夾在這麼些新宅子中,房家雖是世襲的三品指揮使,但那大院就顯得有些不起眼了。遠遠認出那座宅院時,他就看到東角門處彷彿有人在送客,便索性吩咐馬車暫且停在旁邊。等看見那人上馬車的作派古怪,他心中一動,遂隨口對車外的張布吩咐道:“你悄悄跟過去瞧一瞧,打聽打聽是什麼人。”
牛敢看見張布答應一聲下馬過去了,便抓了抓腦袋疑惑地問道:“少爺怎生不叫俺去?”
“張布武藝上頭天分不如你,但卻比你機靈。”張越看見牛敢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臉上絲毫沒露出半分異議,便又笑著問道,“聽說高泉給你們幾個說了親事,等年底就要成婚?”
“全都託了少爺的福!”當初在北邊朝不保夕生不如死的時候,牛敢哪裡想得到自己這輩子還能挺直腰桿活著,自然覺得如今的日子好比是天堂。想到媒人給他看的那幾樣針線活,他更是感到心頭熱呼呼的,竟是笑得咧開了嘴,“那是後頭街上一戶好人家的女兒,平日靠繡活過日子,要說我還配不上人家,聽說是她家二老看著我本分,又有少爺照應著。”
這年頭女子嫁人無非是挑家世挑人品挑前途,彼此投契反而是最末一條,橫豎成了親之後有的是時候培養默契感情,因此張越聽牛敢這麼說,也並不覺得奇怪。笑著打趣了幾句,他也沒說什麼要人家姑娘兩廂情願,畢竟是高泉安排的勾當,決不至於是強娶強嫁。在馬車中等了一會,前頭張布就回轉了來到了馬車前。
“少爺,已經打聽著了,剛剛來的是永平公主府中使!”
永平公主府中使?張越聽清楚這話就立刻皺了皺眉。公主位分雖尊,但自宋元以來,地位已經大大不如從前,要知道,無論漢朝還是唐朝,都出過幾位了不得的公主,而宋以後幾乎就沒什麼青史留名的人物了,而這一點從公主府屬官設定就能看出來。洪武年間,親王府還設定了正二品的王相等等,公主府就只有一個正七品的家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