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詳著張越,他不由捋著斑白的鬍子笑了起來。
“宜山賢弟,別人都說你冷面冷心,我卻知道你冷麵倒是實情,冷心卻是未必,只不過你遊戲人間也就罷了,可你居然還混在人家族學裡頭當塾師……你這個弟子我也聽民望說過,唔,年紀輕輕倒是沉穩。張越賢侄,你可有表字?”
一屋子都是師長,而且還是大有來頭的師長,饒是張越素來不是怯場的,這會兒也頗有些緊張,但緊張之後便隨即釋然——若不是杜楨真正認同的友人,他怎會如此輕易見到?於是,在沈度投來炯炯的目光後,他便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我尚無表字。”
闊別四年再次見到張越,沈粲少不得好好打量了一回,此時便笑道:“宜山兄,你這得意弟子雖說還小,可他既然中了秀才,明年指不定就要去參加鄉試,你這個當老師的早就該送他一個表字了。”
“我原本預備等他及冠的時候贈他表字,否則只恐他年少生出了驕矜之氣,到時候反而不美。畢竟,少年得志者能真正有大作為的少之又少。”
話雖這麼說,杜楨看向張越的眼神中卻充滿了深意,更是從別人看不見的角度微微擺了擺手,隨後又轉頭看向了楊士奇和沈度:“民望賢弟雖號稱神童,少年卻是嚐盡人生艱辛,更懸腕練字於壁上,如今的成就便是來自於昔日。民則兄和士奇兄所受的磨礪就更不用說了。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出自朱門貴戶固然能省卻無數功夫,卻未必是福。”
這話雖然說得嚴厲挑剔,但張越知道其中字字句句都是在告誡提點自己,於是連忙拜謝。沈氏兄弟這時候便笑言杜楨嚴師出高徒,一直沉默不語的楊士奇卻終於開了腔。
“宜山賢弟待人素來冷淡,若非是真正投緣之人,他可是從不理會,更別說收作弟子了。民則,民願,他今天在咱們三人面前引薦,這護犢子的心可是一清二楚。這長輩頭一回見晚輩,你們誰身上備了見面禮?”
沈度和沈粲都被楊士奇一番話說得愣了,待到反應過來便齊齊大笑。年紀一大把的沈度笑過之後,便衝著杜楨連連搖頭:“要不是士奇揭穿,我倒是沒想到你這冷麵人居然會如此護犢子!罷了罷了,這見面禮我今天可沒預備,總不好拿身上那些俗物充數,趕明兒你帶著你的得意弟子上我家,我這兒倒是可以給他介紹幾位良師益友!”
“我和大哥一個樣,今兒個實在沒什麼見面禮可送。不過,士奇兄既然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了宜山兄的心思,索性就送他這得意弟子一個表字如何?”
沈粲這一說,沈度便從旁附和,杜楨但笑不語,至於張越就更沒有什麼說話的餘地了。此時此刻,楊士奇卻也不推辭,微微一笑便站起身來,踱了兩步便迴轉身道:“物極必反,水滿則溢,賢侄這個越字便有些過猶不及之義。盈則必虧,若是如此……”
“那不若是持盈二字?”沈粲本能地插了一句,旋即便啞然失笑,“我倒是忘了,昔日盛唐玉真公主便是字持盈,這二字雖好,卻失之於陰柔。”
“唔,說得也是,這引申凡損皆曰虧,只這虧字若用在表字之中很有些不妥。”
“這是什麼話,美字並非一定就是好的,這表字乃是勉勵之用,何須一定用美字?我看無虧兩個字就很好。”
見楊士奇沈度沈粲三人竟是越說越來勁,最後盡叨咕一些文縐縐的話,一旁的正主兒張越不禁瞠目結舌,竟是沒注意到杜楨此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後。直到耳畔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他方才一個激靈回過了神。
“皇上詔旨大多出自沈家兄弟之手,楊公更是內閣重臣,你今日算是得天之幸,竟是勞動他們三個一起為你想一個表字。有了這麼一個表字,那些文官以後就不會單單以勳戚後人視你。你大伯父此次下獄為何遲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