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土人不服王道教化,時不時甚至會有人摸到衛所來下黑手,我哪怕是半夜裡也是帶刀而眠,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過的時間長了,一時半會竟是改不過來……乍然從那個鬼地方回來,我都不敢和你二伯母……”
“老爺在孩子們面前說什麼呢!”
隨著一個呵斥聲,東方氏適時從側門而入,把張攸到了嘴邊的話給打了回去。興許是丈夫歸來歡喜難當,今日的她打扮得好似新婦一般,上頭是大紅錦邊妝花小襖,下頭是一條玫瑰紫巢枝花刻絲裙子,那些簪環首飾熠熠生輝,顯得格外金碧輝煌。
眼見她進來,張攸乾咳一聲,立刻略去了剛剛的那個話題,板起長輩的面孔問了張越的學業,又幹巴巴囑咐了幾句,最後才衝著張超張起喝道:“以後多學學越哥兒的沉穩,你們兩個都比他大些,別老是皮猴兒似的上竄下跳。要不是你們的孃親捨不得,我真想把你們帶到交趾好好調教……”
這話還沒說完,一直裝啞巴的張超張起兄弟一下子都來勁了。一旁的張越看見兩人互打眼色後忽然雙雙竄到了張攸跟前跪下,一下子就猜到接下來會有怎樣的戲碼。果然,兩人並排跪了之後,便你一句我一句地懇求父親帶他們出去歷練,那表情之誠懇,言辭之痛切,簡直能讓人以為兩人是熟讀詩書的莘莘士子,而不是隻知道舞刀弄棒的赳赳武夫。
不消說,為了今天這一幕,這兄弟倆不知道排演多少次了。
一旁的東方氏怎麼也沒料到兩個兒子會自作主張,一愣之後便露出了惱色。礙於張越這個外人在場,她只得按捺心頭驚怒,勉強衝著張攸笑道:“老爺,他們哥兒倆就是這個樣子,成天就想著打打殺殺的……”
“打打殺殺有什麼不好?文官十幾年,抵不上武官一場仗!”張攸笑呵呵地吐出了一句話,一把一個將兩個兒子都拽了起來,又在兩人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記,“有志氣就好!不過,有些事情我說了不算,你們要是真有這心思,異日我去求求英國公!我可醜話說在前頭,父子同軍那是不可能的,以後少不得要你們自己磨練!”
看到兩個兒子高興得抓耳撓腮,張攸也不看妻子難看的臉色,徑直把兩個兒子推給了妻子,隨即便站起身道:“我正好想起有事要和三弟說,正好順道兒和越哥兒一塊走一趟。對了,老太太說過今兒個晚上各家吃各家的,你別忘了把怡兒和青娘一起叫來,大夥兒團聚團聚。還有,大哥送來的那些綢緞,拿出一些給怡兒做衣裳。咱家現在就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老是灰撲撲實在不成模樣。”
張攸起身這一走,張越急忙和東方氏告辭,旋即也跟了出去。此時此刻,他對張攸算是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單單從張超張起兩兄弟那興高采烈的模樣和東方氏黑了半截的臉就可以看出,張攸是一個率性豪爽的人。當然,若只憑著率性豪爽,張攸能那麼容易青雲直上,轉眼就要跨入三品的臺階?
出了東院拐進夾道,張攸便緩幾步等張越跟上來,端詳了他一番便笑道:“我剛剛說文官十幾年,抵不上武官一場仗,你似乎並無異議?”
張越沒料想張攸忽然問這個,可此時來不及思考張攸的用意,他只好儘可能謹慎地答道:“武官一場勝仗過後加官進爵,自然是風光萬丈,可是若只看到風光沒看到血汗,那未免太淺薄了。大亂之時看武將,承平盛世看文官,原本就是這個道理。”
“小小年紀居然有大見識,哈哈,三弟好福氣,居然養出了你這麼個兒子!這話當初英國公也說過,就是這個道理。武官是拿命搏富貴,文官是用年華熬資格,若是同樣加官進爵,誰能服氣?好小子,不錯不錯!”
這讚語倒是沒什麼,張越這幾年從座師同學父母乃至於杜先生口中也聽到過不少稱讚,但張攸接下來的兩巴掌他卻著實有些消受不起。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