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秋痕姐姐和琥珀姐姐?”
秋痕和琥珀都是剛剛洗完澡換了衣裳,素面朝天不說,尚未乾透的頭髮還披散在肩頭,倒是額外流露出幾分清水芙蓉的嬌美來。見兩個丫頭上來行禮,秋痕慌忙迎上前去問了姓名,得知剛剛是她們服侍了張越洗浴,她便滿是歉意地連連道謝,又到床邊上張望了一眼,習慣性地上前為他掖了掖被子。而琥珀則是想到了剛剛送到賬房裡頭的兩千兩黃金,面上頗有些怔忡。
一路旅途勞頓,倒頭就睡的自然不止是張越一個,無論是初來乍到心有好奇的張超,還是擔心父親滿腦子思量的張赳,洗過澡之後全都是好好睡了一覺。等到辛時三刻三兄弟再次會齊,彼此一瞧都是精神奕奕,於是瞅著機會的張越少不得把張赳拉到了一邊,鄭重其事地囑咐了他一番,甚至不惜把祖母這尊大佛搬了出來。
平時說這些話張赳根本聽不進去,可早先在王夫人那裡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再加上顧氏和馮氏臨行前嚴厲的告誡,他只得不情不願地點頭答應,說是決不會再貿貿然行事。
大戶人家本講究進食不語,然而這規矩也得看場合,比如正好碰到綵衣娛親的光景,一味不說話那就是大煞風景了。只這一晚上英國公張輔並沒有在晚飯的時候說正事的打算,因此吃飯的時候儘管是一道道菜餚擺上來,上菜走路卻是鴉雀無聲,張越少不得也賠了小心,省得自己筷子一不留神碰到了飯碗發出丁丁當當的響聲,那就著實丟人了。
恍惚之間,他忽然有一種林黛玉初進賈府的感覺——自己這會兒從開封來到南京英國公府,可不就是和投奔親戚的林黛玉一個樣?
一頓嘗不出什麼滋味的飯吃完,便有小丫頭捧上了茶和漱盂,各人都漱了口,又人手捧了一盞茶。這個時候,英國公張輔方才開口詢問了幾句,卻是隻問顧氏是否安好,這幾年水災是否危及張家祖業,田莊收成如何等等,並無一字提及此次事端。覷著這光景,張越便也不提正事,瞅了個空子把顧氏的親筆信雙手呈上,然後便退了回來坐下。
張輔卻沒有忙著看信,而是若有所思地在張越身上又打量了一陣,旋即方才拆開火漆封口,從封套裡頭取出了信箋看了幾行字,他心中卻想榮善先頭確實沒看錯,這看上去並不起眼的侄兒果然是此次三人之中打頭的。瞧著那信上顧氏熟悉的筆跡,回味那初看淡然細品卻淒涼的口吻,他不知不覺想起了父親戰死沙場時一家人那種天塌了似的惶然和驚怒。
這種情緒他很快就丟到了一旁,隨即便囑咐道:“嬸孃昔日對我有恩,縱使她不吩咐我也會盡力。赳哥兒,你父親的事情你不要操之過急,這些天就呆在家裡,不要貿貿然出去走動,有些事情過猶不及。超哥兒,你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在軍中給你謀一個職位,我以後會帶你去拜訪幾位僚友,他們都是軍中宿將,能夠幫得上你,你且好好用心。越哥兒……”
想起信上那幾句額外的吩咐,張輔不禁多了一個心眼,遂含笑站起身來:“嬸孃說有口訊讓你帶給我,你且跟我到書房來。”
張越微一錯愕,心想祖母什麼時候有口訊讓他帶來,但隨即恍然醒悟,趕緊也站起身。臨行之際,他朝張超和張赳兄弟倆投去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不外乎是告誡兩人好好回去睡覺休息,千萬別又吵得不可開交,這才跟著張輔離開了上房。
王夫人的上房位於內儀門之左,張輔的外書房卻在內儀門之右。張越跟在張輔後頭,先是經過了東西穿堂以及南北夾道,又透過了西角門和後廊,這一路上但見燈光處處,不時還能撞見幾個丫頭僕婦一流,但無論是誰都是悄無聲息地退下行禮,並沒有人貿貿然上來。兼且張輔這一路無話,他走在後面極其無趣,索性就在心裡頭盤算起了其他事。
這一回因緣巧合來到南京城,為了大伯父的事情盡力固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