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句句在理,但哪怕楊榮金幼孜深通軍略,這會兒也仍然沒法安心,同時更不敢說出心中的顧慮擔憂。他們都清楚,這些勳貴都是隨著皇帝打天下的老人了,打心眼裡看不起他們這些在南京城破時出城迎附的文官,打心眼裡就把天子看作是與天地同壽的神佛。可即便再焦急,兩人誰也沒法反駁徐亨的話。
皇帝前夜趁夜趕路是在大明邊界之內,出松亭關時恰在清早。可這會兒松亭關外的大片地方卻曾經是韃靼和兀良哈人出沒之處,天知道半夜行軍會撞上誰?
儘管松亭關守將安排妥當,但這下半夜楊榮金幼孜仍是根本沒能閤眼。等到清早,和他們一樣頂著黑眼圈上路的還有幾個留在後隊的太監,因各有各的任務使命,這會兒人人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一路上只恨不能打馬飛奔。可由於大軍之中馬步軍兼有,且馬軍少步卒多,再加上要列陣而行,這速度自然是快不起來。等到最終抵達大寧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晌午。好在路上只有零散牧民,倒是沒有遇上什麼敵人。
無論是薛祿徐亨還是楊榮金幼孜,抑或是那些個平日隨侍御前的太監,誰都顧不得沿路疲勞,入城之後就匆匆前往寧王府行館覲見天子。然而,一進入行館,眾人便感覺到了這裡的肅殺沉悶,於是全都心中一緊。
“皇上宣召中官馬雲、齊正、魯勝、王海……”
朱棣親信宦官雖說人人皆知,但此刻平日最信任的兩位內閣學士以及兩位勳貴都在外頭,卻唯獨召見宦官,這不由得讓文武四人全都呆住了。相比薛祿和徐亨的大惑不解,楊榮和金幼孜卻是覺得後背心發涼。繼而就有軍士來,帶著他們到旁邊的屋子休息,卻又是把兩邊分到了相隔很遠的兩間屋子。
“事情恐怕有變。”楊榮這會兒已經維持不住處變不驚的臉色了,對著金幼孜便低聲說道,“如今之際,咱們得趕緊合計出一個法子。”
“皇上當初讓咱們處理軍務時,曾經御賜過特製小印以供鈐蓋,下頭不少軍官都看到過。若有萬一,倘若能把手書遞出去,興許會有效。”金幼孜咬了咬牙,忍不住捏緊了那椅子的扶手,“我剛剛想了想,那幾個宦官被召了去,恐怕也是他們被疑了。儘管這些不是司禮監就是尚寶監出身,可宮裡沒一個省心的人……而這會兒徐亨薛祿在別處,說不定更有隔絕咱們和他們的意思。”
金幼孜能想到的,楊榮自然不會想不到,可所謂的小印眼下絕對不管用。這樣束手無策的情形,他竟還是第一次遇上。沉吟了一會,他正要開口說話,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此時此刻,他瞧了金幼孜一眼,旋即便泰然自若地上前開門。見門外赫然是張越,他立時愣了一愣。
發覺金幼孜滿臉戒備,楊榮一呆之下也是淡淡地看著他,張越哪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當下便仿若無事地向兩人拱手一揖道:“楊學士,金學士,請隨我來。”
儘管這話說得含糊不清,但楊榮金幼孜都是知機的人,瞧見張越轉身便走,他們也不及多想,連忙跟了上去。轉過一道小門,便是一條長長的夾道,兩側站立著衣甲鮮亮的軍士,個個手按刀柄,赫然是一副肅殺的架勢。走在其中,見多了大陣仗的楊榮金幼孜倒是夷然不怵,但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須臾,兩人就看到了前頭又有一處院門。
過了院門就是一個空空蕩蕩的院子,張越當先走到正中的房門前,打起了那厚厚的棉簾子,見楊榮金幼孜都有些遲疑,他便輕聲說道:“皇上和英國公都在裡頭。”
這無疑是最大的保證,不論心中如何戒懼,楊榮金幼孜立刻加快了腳步。等到從堂屋進了東邊那間屋子,兩人一眼就看到了那張青幔帳低垂的床和旁邊的英國公張輔。一閃念間,兩個老於世故的閣臣連忙上前行禮。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床上方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朕總算還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