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大少爺,老太太在的時候就不許咱家和顧家再有什麼往來,如今老太太雖不在了,但家訓總還在,我家太太也不敢違了這意思。您送的這些咱們心領了,代向各位親戚問安。”
這關上大門讓自個回去代為問安?顧林氣了個半死,把兩支銀鎦金簪子隨手丟給了小廝,心想別家本就是順帶的,他今次特意上京城來,原就是為了張家實際上最顯赫最有權的那一房。想到這裡,他按了按前襟,隨即趕了幾步又到了小張府門前。
剛剛這一番鬧騰早驚動了這裡。只長房的當家媳婦是侯門千金,擺架子別人也不好說什麼;二房做主的東方氏也是族裡有名的悍婦;正巧在家的孫氏雖有心不見,可尋思著兒子仕途正好,別叫小人詆譭了,因此使人告訴了兒媳一聲,便讓門上請人進來在花廳稍候。可等到親自要出門去見時,她又突然改了主意。
她這一鬆口,顧林自是喜出望外。他行前就得了父親囑咐,情知張家如今雖又出了一位伯爵,卻屬三房最為得意,進門之後認出這兒的管家竟是老姑奶奶在的時候最受信賴的管家高泉,他更是打疊了滿臉笑意,滿心盤算著說辭。
因張越當初出任布政使時便有二品銜,張倬又是以二品致仕,因此家中一應規制都是二品。路過那五間九架的廳堂,眼望著中間的黑地金字牌匾,還有大案香爐等等陳設,顧林就忍不住眼睛發光,待到小花廳坐下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拿眼睛四處打量,又摩挲著扶手,心想這大約就是人說的從西洋帶回來的紅木了。沒等多久,自有人奉上茶來,卻不是什麼汝窯鈞窯,而是他沒見過的花樣,只看釉面光潔,他就知道應是新制官瓷。
“表少爺,六少爺來了。”
顧林只知道三少爺,此時聽說是六少爺。不禁皺了皺眉。此前倒是聽說過張倬還有位庶子,此時聞聲抬頭,見來的是一位八九歲的少年,身量既高且魁梧,瞧著頗為沉穩,他就隨著站起身。雖是男女有別,但自己是晚輩,若是孫氏親厚,自然應當親自見見自個,若不能也總應該讓長孫張燁來見,怎有打發一個庶子見客的道理?心裡雖不痛快,但見人行禮叫了一聲表哥,他只能擠出了一個笑容。
張赴性子敦厚,年紀又小,平日裡就是見客也都是靜官的事,再加上和顧林原本就不認識,他哪裡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兩人乾巴巴交談了兩句,他就沒詞了,乾坐在那裡,心中漸漸不安了起來。而顧林就更加難受了,這起身要走,此來京城一路花銷不小。要就這麼回去必招人笑話,父親那裡也過不去。可不回去……不回去難道就在這兒坐等著濃茶變成淡而無味的白水,陪著這個黃口小兒比坐功?
幸好這讓人心煩意亂的等待只持續了半個時辰,顧林就聽到花廳外頭院門那邊傳來了一陣說話的聲音,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連忙站起身疾步跨過門檻出去,就只見一個媳婦頭前側著身子帶路,後頭是一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青年。儘管只瞧見一個側臉,但他還是撩起衣襟下襬,一溜小跑上了前去。
“可是越表弟麼?”
張越今天和朱勇確定了武學所在,難得回來的早。在門上聽說有開封顧家來的親戚,母親孫氏叫了張赴相陪,他也沒往心裡去。要知道,他步步高昇這些年,張家那些族親已經有不少人越過長房二房上門打秋風,儘管顧家人是第一次,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路過這兒時也沒想著往裡頭看一眼。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裡頭竟然有人突然跑了出來。
當初在開封的時候,顧氏和顧家人的往來就不算多,頂多是逢年過節送禮不落下,平日就是上張家來探望顧氏的小輩都少。因此,十幾年下來,張越早已是不記得顧家人的模樣,此刻見眼前人穿著醬紫色暗花漳絨外衫,頭上是馬緯紗唐巾,人倒是相貌堂堂,只那眼神和平日裡上門求辦事的人別無二致,他自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