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詩你既然會背了,可知道是什麼意思?”
大約是三三搖頭,裡頭的杜綰便轉向了靜官問道:“靜官,你和梁先生也已經學了幾個月,你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娘,這詩是講的唐朝宦官主持宮中採買,常設宮市,用低價強買百姓的東西。”
“不錯,那我再問你,那賣炭翁明明是衣不蔽體,為什麼要願天寒?”
“是為了讓炭能賣個好價錢。”
“那你可知道一車炭能賣多少錢?”裡頭短暫的沉寂之後,杜綰便又開口說,“不止是炭,你可知道一石米多少錢,一袋面多少錢。一車菜蔬多少錢,一匹上好的繭綢多少錢?娘說這些,並不是要讓你成日裡上市井打聽,是想要讓你知道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是想要你凡事多多留心。身在朱門繡戶,心知天下疾苦,而這個不是你穿兩件舊衣服,飲食上裁減用度就行了,這也不是一味讀死書就能明白的。”
“是,孩兒明白了。”
在門外聽著的張越雖不知道靜官是否真的明白了杜綰的心思,但卻對妻子這種教育方式大為認同,輕咳了一聲便打起門簾進去。他這一進門,杜綰忙站起身,而剛剛還滿臉謹受教模樣的靜官則是拉著三三一溜煙跑上來,笑嘻嘻地叫了聲爹爹。
張越向來很難在兒女面前板起臉,脫下外頭大衣裳之後,他笑吟吟地揉了揉三三的頭,便對靜官說:“你母親說的這些話不要當耳旁風聽了。這幾天,除了你梁先生布置給你的窗課之外,再加上剛剛你母親的這道題——一車炭、一石米、一袋面、一車菜蔬、一匹繭綢……不要隨隨便便找人打聽就糊弄過去,時下過年在即,這些東西都是一天一個價,你把每日裡的價錢打聽清楚再說!”
靜官又不是書呆子。一聽這話,他就陡然醒悟到這正好是出去玩耍的藉口,立刻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見張越擺了擺手,他知道爹孃必定還有話要說,眼珠子一轉就仰著臉問道:“那這道題可要讓忠叔叔和我一塊答了?”
“你倒是不忘帶挈上你忠叔叔!”張越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小傢伙,略一思忖就點點頭道,“也罷,你就去英國公府,拉上他一塊好了,不妨再叫上你六叔和昂表哥。但人既然多了,剛剛那題目就太簡單了。這樣,等到此次冬至假期結束,你給我交一份京師詳細的物價單,至於都有些什麼東西……那就是家裡過年採買的那些,詳細單子你去找高管家要。”
原本以為只是街頭逛逛,順便完成這道很簡單的作業,可沒想到父親轉眼之間就讓這份作業變得無比複雜。靜官就是用腳趾頭也能想出自家過年要採辦的物品有多龐雜,於是,在眼巴巴看著父親許久,發現沒有改口的意思,他只得哭喪著臉答應了下來,又拉著懵懵懂懂不知道咋回事的三三出了門。
杜綰一直含笑站在旁邊,見張越三言兩語把小傢伙治得服服帖帖,不禁莞爾笑道:“以前我一教訓他,他就盼著你來,如今你這麼來一下子,以後他見了你也得發怵了。我只是怕孩子落地享富貴,不知民生疾苦,所以提醒他一遭,還是你這法子好。”
“要不是在門外聽了你一出教子,我也不會說這些。不過,等過些日子書院那兒辦好了,靜官他們過去上課,就知道民間疾苦是怎麼回事了。聽不如看,看不如經歷,你說是不是?”
“沒錯,要不是當初和娘在張堰經歷了世態炎涼,親歷了人情冷暖,我也不會覺得這些有多重要。不但是靜官,就是三三、端武和小四,以後在讀書寫字學規矩之外,也得知道這些。由民間飽暖知天下興衰,這才是咱家的孩子。”
杜綰正說著,就感到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上了一隻手,頓時愣了一愣,扭頭一瞧才發現張越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儘管是老夫老妻,可這大白天的自不是親密的時候。她才要瞪回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