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威儀不減的老婦人拱手道:“太皇太后,您只是受了些風寒,並無大礙,只是因為您肺部有舊疾,寒氣鬱結在心口,才會有微微的疼痛,配著太醫院的傷寒方,您可以略微再服一些三七草,有助於活血化瘀。”
太皇太后蕭氏已經年過八十,滿頭的銀絲,配著明黃色的華服,閃耀中也透著一絲難言的疲憊。再高明的保養聖藥也搶不回早已逝去的青春,何況,為了國家和朝廷,她接連操了幾十年的心。
風刀霜劍之下,一道道傷痕都刻成了老顏之上的一道道深刻的皺紋,只有那雙眼睛,還是如當年一般冷靜藏著殺伐決斷的鋒芒、睿智中隱著敢他人所不敢的勇氣。只要她還坐鎮宮中,無論是皇帝還是太上皇,甚至滿朝文武,他們的顆心都至少穩穩當當了一半。
“三七草啊……”蕭氏的手微微拖著額頭,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一如當年的優雅,卻帶了一分的探尋,“據說,你最近跟林家那小子走得挺近?”
蕭若繁回以完美的微笑,理由也很完美:“他畢竟是臣的親表弟,父母早亡,這些年流落在外,確實受了不少苦……臣身為兄長,對其照拂一二,也是應該的。”
蕭氏輕輕笑了笑:“雖然是拐彎抹角,可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提當年之事。”皇帝替林家翻案之時,聖旨都寫得隱晦至極。
蕭若繁拱手,揖禮:“恕臣冒犯。”
蕭氏再次搖了搖頭,微微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小憩,可沒過一會兒,她便緩緩舒了一口氣,再次抬眸:“傳哀家的旨意,將弄月公主的伴讀,那個林家的小姑娘接到寧康宮‘禁閉’,在她堂兄之事沒調查清楚之前,不準任何人與她接觸。”
蕭若繁一驚,隨即躬身:“臣替林表弟謝過太皇太后。”
就在這時,常年伺候太皇太后的曹嬤嬤從宮外回來,急急脫下厚厚的灰鼠毛襖子,向蕭若繁行禮之後,便趕緊站到蕭氏身後,輕輕替她敲著背。
“你這老貨哪兒偷懶去了……這麼多年,還是你敲得最舒服……”蕭氏微微眯著眼睛,似在囈語。
曹嬤嬤露出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手上繼續不輕不重地敲著,悄悄湊近蕭氏的耳朵,小聲說了幾句話。
蕭氏慢慢睜開眼睛,也笑了:“哦?林家的那個小姑娘求弄月公主,送了一些東西出宮?”
蕭若繁臉上頓時劃過一絲緊張之色,可是蕭氏卻緩緩坐直了,吩咐曹嬤嬤:“記下來吧?給若繁說說。”
曹嬤嬤張口就背,蕭若繁自然不敢懷疑這位據說是過目不忘的大嬤嬤,可是她複述的內容……蕭若繁越聽越狐疑,甚至嘴角有些隱隱抽搐:“這些都是藥膳的方子?”按曹嬤嬤的敘述和停頓來看,那麼一堆的藥材食材分別可以做出茯苓餅、杏仁酥、三耳羹、陳皮枸杞茶、沙參百合老鴨湯……黛玉寫這些做什麼?
蕭氏提醒:“你林表弟前陣子不是向宮裡送了不少藥膳方子麼?”
蕭若繁的手一頓,隨即恍然大悟:“訊息瞞得嚴實,林姑娘只是從公主口中得知了大概,並不知道林霽風究竟為何入獄,所以懷疑是之前進貢的藥膳方子出了問題……”
沒錯,至今,連他都不知道所謂的“御藥出問題”是指什麼問題,黛玉自然更沒有理由知道,不知道,就會懷疑、會害怕,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