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讓大家見笑了。”取出白帕,他輕輕擦拭唇角,眉宇間的病態與那秀美臉上的精緻五官讓人忍不住憐惜起來。
氣氛一下子沉靜下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二樓迴廊中間的溪孟安。大家都沒想到被他們猜測過無數版本的追憶綢莊老闆,原來是個不良於行且重病纏身的虛弱少年。
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眾人最忌諱的人——聖憶風。
“溪老闆注意身體,我們後會有期。“他眯起鳳眸,旋身離去的瞬間唇角逸出這句如同柳絮般輕飄的話。
腳下紫色的蓮妖嬈而優雅地蕩過二十多個階梯,慢慢地消失在醉滿樓前的轎子中。
樓內的人,這才一窩蜂的吵嚷起來。
司空離皺著眉看了眼急忙尾隨舞兒和聖憶風離開的影兒,而後走到溪孟安身邊,貴怪道,“你太冒險了。萬一他認出你怎麼辦?”
溪孟安輕輕抬手,尹昭便推著他的輪椅往樓外走去,“十多年了,那個時候我還是九歲的孩子,他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變化很大,他認不出。”
司空離跟在他身旁,神態輕鬆似是閒談,說話的語氣卻很低,生怕別人聽到,“很難說,他這個人心思難測在江湖上誰不知道,這次我估計他也是特意走露訊息,讓影兒通知你,這下好了吧,逮個正著。”
“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告訴他你的身份?”
溪孟安輕笑,指在輪椅的扶手上慢慢畫著,“我不是說過了,本就想引起他的注意。以這種方式十多年後再見,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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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驚動眾人的華麗軟轎悠悠地離開醉滿樓。
轎外熱鬧非幾,轎內卻幽靜地連急促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舞兒坐在離轎簾最近的一角,手指放在膝上不斷絞動著,臉上表情變化不定,看不出是擔憂,是不安,還是不滿。
聖憶風斜倚在轎內的軟墊上,修長的腿相交剛剛搭在舞兒的坐墊旁,絳紫的長袍從他的厚厚的軟墊上一直蔓延到鋪著毛毯的地上。他半閉著眸,一臉的安定寧靜,似是依然入夢。
舞兒深呼吸一口氣,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終於抬頭看著聖憶風,“我承認這次隱瞞師父,是我的不對,這是因為之前我答應過他。今天來找他,也是想說清楚這個問題,還有告訴他以後不會再見面的事,沒想到剛好讓師父碰到。”
窗紗被風吹得忽起忽落,轎內也跟著輕紗的起伏忽明忽暗。她看著他,偶爾藉著光能看到他輕閉的睫毛下那兩窩淡淡的陰影。
她見他沒有回應,自顧自地說著,“師父,能給我些空間麼?這三年來我也是自已過的,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你不要讓顏大哥再繼續跟著我。”
“雖然我不聰明,經常會少根筋兒。”她垂下頭,聽到自已說出自己的缺點,聲音悶悶地,“但是,交朋友的權利總是有的吧?”
“溪孟安究竟是好是壞,我是不敢肯定。但無論如何,如果是我自己選的朋友,即使最後被欺騙或被傷害,我也不會後悔,因為那是我自己選的路。”
“我知道師父疼我,我也喜歡被師父寵著,師父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動。”
她起身,雙膝跪在柔軟的毛毯上,扶上他倚坐的厚厚軟墊,仰首望著闔眸假寐的他,“但是,能給我一個真實的生活?”
“這跟師父給予我的疼寵,沒有矛盾的不是麼,我只是希望能夠換一種方式……”
終於說出了所有心裡話,可是沒有得到他哪怕一個眼神的回應,讓她提起的心,還是始終無法放下。
軟轎漸漸地遠離熱鬧的集市,四周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