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說什麼?」
「沒了……」池英喉嚨微哽。
清和指間拈著那枚解藥,以她的聰明很快在腦海補全謝折枝是如何憑這藥將阿池一步步逼向絕路。
謝折枝殺不了她。
狄戎的兵馬踐踏不了她。
趙擁奈何不了她。
是那個傻子心甘情願為她吃苦受罪。
機關算計,百密一疏。沈清和心口鈍疼,直視池英雙眼:「她人在何處?」
單憑她對阿蘅的情,池英也不想騙她。
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他如實道:「我去晚了,她將藥交給我話未說完脈息已絕。有位身穿青衣的道人搶走了她,我攔不住。」
「脈息已絕……」
「沈姑娘!」
清和扶在桌角,背對著他,喉嚨像是塞了一團棉花。
「你走罷,我不需要你陪。池大哥去陪李姑娘罷。阿池早想看到大哥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了。」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池英白著臉退出房門。
等他走了,清和盯著泛著藥香圓滾滾的解藥,兩行淚不聲不響淌下,滑過臉頰,懸在尖尖的下頜,脆弱無助地碎在地面。
連同那顆被人焐熱的心,也跟著碎了。
她還是不肯相信池蘅就此命隕,卻在陛下下旨為兩府婚約解除的當日主動為『未婚夫』服喪。
雪白的喪服穿在她身,冷俏冰寒,裹著纖弱的身子無端地惹人心疼。
繡春別苑門前掛起白燈籠,臘月的風吹起,送走如春風和煦如春陽燦爛的池小將軍。
衣冠冢前。
清和身披厚重的大氅拍開酒封,酒氣四溢散在冷厲的長風,她笑了笑。
瞧見她笑,也曾撞見她哭,柳瑟心情複雜,只覺心內悲傷難過無以言表。
先前小姐忍著,捱著,如今她不忍、不捱,會說會笑了,甚而為將軍穿上那身素白的喪服,可這樣的小姐,看起來更深沉了。
「沒有誰能廢去你我的婚約,世人不能,皇權也不能。
「在他們眼裡,我不再是你的妻,可我偏要為你服喪。你不在這一日,我就為你當一日的未亡人,守著你的碑,守著池家。」
清和指尖拂過冰冷的墓碑,笑靨溫柔:「我等你,你回來可好?回來我陪你喝酒,做一切有趣的事……」
柳琴柳瑟聞言淚濕衣襟,三個月,整整三個月,朝野上下不分軍民都在沒日沒夜搜尋將軍的下落,結果可想而知。
醇香的酒水入喉,清和在衣冠冢前醉得一塌糊塗,冷風颳過她沾滿淚痕的臉,她清減地一陣風都能吹垮。
「你回來,回來可好?」
「你回來……」
「回來看看我……」
她沉沉醉去。
……
年三十,家家戶戶喜慶團圓的日子,別苑冷冷清清。
再沒了那個明媚動人的小將軍穿過走廊翻過窗戶眉眼含情地望著人笑。
關在金絲籠裡的鸚鵡小紅偶爾一聲「阿池」「阿池」都能惹得主子紅了眼眶。
病還未好的清和搬回鎮國將軍府,日日歇在【繡春院】隔窗瞅著那堵牆發愣,似是不知何時就會有人趴在牆頭喊她「婉婉」「婉婉」。
睹物思人,任由看不見的刀子一刀刀往心上割。
-姐姐,你看這是何物?
-是我想出來的好玩意,此鈴聲音傳播範圍比尋常鈴鐺廣,以後需要我了,姐姐搖搖鈴鐺,我聽見了,走著爬著都會趕過來。
金鈴陣陣,良久,無人應。
清和怔怔聽著鈴響,纖瘦的腰肢別著一把雞翅木打造的唐刀,是昔年訂婚宴上池蘅送予她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