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時代的大好形勢一直講起呢?”不行,無論如何扭不過來,很像不善修飾的女性那樣,以為多抹點脂粉,就會更漂亮些那樣,洋洋灑灑,揮筆千言,有什麼辦法,他苦心孤詣準備了好久,就像公雞到黎明非要引吭高啼不可。說實在的,那種令人打瞌睡的官樣文章,是雞叫天亮,雞不叫天也會亮的形式主義。
當然,把滿心彙報大好形勢的人比作公雞,未免太刻薄了些,但那時於而龍在臺上,大家嘿嘿一笑了之,捧臭腳的還敢讚美一句:“於廠長議論精闢!”然而,一旦失勢落魄,這些公雞們就會…著脖毛來。你了。是啊!誰讓你去招人不快呢?也許本意倒是為了工作,但是當你刺痛別人,這些刺就變成一條荊棘叢生的路在等待你,可於而龍卻不在乎地笑笑,如果有機會,他還會講。記得在“革命派”的批判會上,那些譽之為高明論斷的人,竟指著於而龍的鼻子,振振有詞地:“你獨斷專行,飛揚跋扈,聽不進別人半句話,你像皇帝那樣,要我們向你奏本,上條陳,寫節錄,活活一位暴君……”
人嘴兩張皮,透過十年來的周折,於而龍算是識得透透的。聽吧!既然你一定要講,客隨主便,他也只得捺住頭皮聽。
虧了那些領路的,一見隊長“周吳鄭王”地彙報開早插早播,和上級幹部的來意大相徑庭,連忙提醒:“隊長,領導是來看望你老爺子的。”
“找我爹?”他驚詫地看著於而龍。
正說著,於而龍禮貌地站起來,因為一位白髮蒼蒼,約有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已經被人找了回來。他步伐遲疑地進到屋裡,四處張望尋找,臉上分明掛著疑問:“還有誰惦著我,前腳都邁進棺材的老頭子了。”
老人眼神欠佳,聽力不靈,要不是人們把於而龍閃出來,他一時發現不到。
“老人家!”於而龍跨前半步。
他注視了好大一會兒,然後晃晃腦袋,大聲地詢問陌生的來客:“你老哥是誰啊?”
游擊隊長不得不報出自己的名字。
“於而龍”三個字,除了那幾個沒桌子高的小孩無動於衷,滿屋男女,像被一位會奇門遁甲的法師,大喝一聲“疾”,施了定身法那樣,一個個木僵僵地你望著我,我望著你,誰也想不起該說些什麼。只聽院裡公雞在昏頭昏腦朝落山的太陽啼叫,和那永不休止的王小義、買買提的嘹亮歌聲,屋裡卻連半點動靜都沒有。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游擊隊長?他就是傳說中那條翻江攪海的蛟龍?人們訝異地看著他,穿得乾乾淨淨,筆筆挺挺,誰都不相信他真的是。
“原來你是咱們的支隊長啊!我當是誰呢?縣委王書記在遊艇上陪著你!”
做一個基層幹部確也不容易,連那些和上級交往的人,都得心裡有個數呀!他把早插早播的筆記本揣回去,熱烈地捉住於而龍的手搖晃,那種公事公辦的表情消失了,而代之以親切的真誠歡迎。他向老爺子高聲朗氣地說:“爹,他就是你叨叨半輩子的支隊長,咱們石湖支隊的於而龍同志啊!”
雙耳重聽的老人,終於明白了,顫顫巍巍地走攏過來,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摸那高階毛料做成的合體服裝,激動地說:“有人說你完蛋了!”
“呶!不是活得好好的。”
“是好好的,真的,支隊長,活著就好啊!”老人高興了,呵呵地笑了。
“老人家,你身子骨挺硬朗啊!”
“沒想到,你還惦著我老漢,跑到小姑家來看我,支隊長,我……”才笑展滿臉皺紋的老人,又欷地哽咽起來,像一個小孩那樣委屈地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那個能幹的主婦,把棗茶撤了下去,重又端上了一碗荷包雞蛋,少說也打有五六個雞蛋在裡面。石湖待親戚的規矩,是作興臥雞子款待來客的。她勸著哽咽的老爺子:“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