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嗎,犯瘋了吧?菱菱要去找那個跳舞的,沒病找病。人家會從路線鬥爭來看問題,會以為是老於挑唆兒子幹這種事的。”因此,高歌認為她不是普普通通的拒絕,既然站在敵人的巢穴裡,那麼,就是在政治上對“小將”的打擊。“走著瞧吧柳娟,但願你永遠幸福……”
現在,站在門口的高歌,是見過世面的人物了。據說去游泳,也是三兩位年輕女性伴遊,而且穿著“出水芙蓉”式的游泳衣。所以他也恢復了平靜,伸出了手:“什麼時候請我吃糖啊?”
柳娟昂起腦袋,做出一個延讓的姿勢:“請進!”
於而龍捧著書本正看得入神,《哈巴涅拉》戛然中止,他猜出,是一位生客,是一位不尋常的來訪者,果然,滿面春風的高歌走進書房。
他來到部大院於而龍家做客,是頭一回。還在老房子住的時候,於而龍倒記得他常來找於菱玩。那時,他已經進工廠當徒工了。看得出,他有點巴結俯就於菱,見到忙得一塌糊塗的於而龍,也是一臉諂笑,恭敬地叫聲“伯伯”而不叫“廠長”或“黨委書記”,儼然世交的子侄之輩垂手站著,自然那是隨著他父親的關係來稱呼的了。
開車的老高師傅退休後不久就病了,好像是半身不遂,於而龍還特地去探望過幾回,這位領導幹部的弱點是感情太濃而且戀舊。有一天,他在車間巡視,看到了高歌,不由得想起那個臥病在床的老高師傅,對於老同志的懷念,使他向那個小夥子伸出手去。高歌連忙用棉紗頭擦乾淨自己油汙的手,緊緊地握住於而龍,心底的喜悅都洋溢到臉上來了。在龐大的工廠裡,近萬名職工,並不是人人都能被黨委書記注意到的。他也像現在在書房裡一樣,滿面春風地回答領導的關心:“挺好,挺好!”
“好好幹!”於而龍拍拍他的肩膀,鼓勵著他。
在車間辦公室,同幹部們談完工作,隨便地問了一句:“那個唱歌的小夥子怎樣?”
“一般吧!”車間主任猜不出領導人的好惡,用了個模稜兩可的字眼。
“你們看,送他進技校學兩年怎麼樣?”
“輪不到他呢!”
“通融通融吧,不是什麼原則問題。”要說於而龍半點私情都不循,鐵面包拯,恐怕連他自己都不信。無傷大雅,偶一為之,也算不得失足。人嘛,終究是情感動物,因此,他離開車間以後,幾個幹部會商了一下,便把高歌叫來,辦理技校入學手續了。
在書房的沙發上坐著,不再尊稱為“伯伯”了,而是老氣橫秋地說:“老於,想不到的不速之客吧?”
於而龍給他沏了一盞碧螺春,要是別的客人,柳娟早款款地扭著纖腰熱情招待了。她那靈活的眼珠一轉,立刻能量出客人和於而龍友誼的深度,是用婺綠,還是用祁紅?是用君山銀蕊,還是用古丈毛尖?於而龍對於菸酒茶三道是頗為講究的,而柳娟準能投合他的心意,恰如其分地把茶沏好送來。
但是這一回她不露面了,於而龍很理解,她,他,和自己的兒子,至今還在構成一個不等邊三角形。這種愛情上的不均衡三角,在他年輕時,曾經也存在於他、大龍和蘆花之間,因此,他有切身體會。
高歌用他那動聽的男次高音談起來:“因為有些話,會上也不便談,找你來通通氣。”
“歡迎啊!”於而龍燃起一支雪茄。
“老於,我坦率地說,你至今還對我們衝殺出來的同志,抱著格格不入的感情。看王老,跟你一樣都是三八式的老幹部,他態度就鮮明,從來不像你,彆彆扭扭,半推半就;一開始屁股就坐在我們這邊。而你,直到我坐在這兒為止,你還是以一種貴族的傲慢態度來看我們。要說我們,相當顧全大局,以黨的利益為重,讓請你回來,我們親自去幹校接;讓結合你進班子,我們給你騰出頭幾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