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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的老船,只有那對瞳人的色彩,是明亮的,是清新的,永遠充滿著生機。他怎能忘記在這樣春汛大忙的季節裡,正是一網金、一網銀滿載而歸的時候。每當船一靠岸,總會看到那對閃著歡欣的大眼睛跑到湖邊,她那捲起的渾圓膀臂,被醃魚的鹽滷漬得通紅,會搶著從他肩頭奪過魚擔子去……然而現在,那對眼睛在墓穴裡永遠閉上了,只有殷紅色的石碑上的紅星,算是惟一可以發出精神光彩的紀念了。

——她不會再來迎接我了,不會再來搶我的擔子了。儘管我多麼盼望那個指導員,來分擔我肩頭上沉重的負荷,尤其多麼期待那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幫助我擊中靶環哪!

——蘆花,請原諒我仍舊成隊成幫地來看望你來了,有什麼辦法呢?會吵擾得你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的。原先,我還曾想獨自在你身邊坐會兒,理一理舊日的記憶,那是我迫切想做的一件事,現在,也只好抱憾了。好在人多也並不會妨礙你那敏銳的聽覺,我記得你早就說過:不論多少人行軍,你能辨明我的腳步聲;不論多少人說話,你能識別我的語音。我敢肯定,蘆花,你已經在地下聽出來了。

——蘆花,我來了,雖說那棵銀杏樹失去影蹤,但大致方位,仍是不會錯的,一別三十年,總算如願以償地來到你的身邊,我該對你先說些什麼呢?該有多少話會一下子,同時湧塞在嗓眼裡呵!

三十年,石湖水潮漲潮落出現了多麼明顯的變化,但是,惟有你,永遠以一個不變的三十年前新四軍女戰士的形象,留在人們的記憶裡。而我,滄海桑田,滿頭華髮,你該猛乍間不敢相認了吧?一個年輕姑娘,從人群裡擠了過來,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花。

呵!於而龍認出來了,不是飯館裡那個服務員嗎?長得多漂亮啊!

剛才把於而龍當做接頭的特務,那臉色可不怎麼吸引人。在陽光下,那幾粒俏皮的雀斑,更增添了輕盈的笑意,和她手裡的豔麗花束,相互輝映,她含笑著把花塞在他手裡,親切地說:“支隊長,你要的花兒!”

“哦!謝謝——”

多麼嬌媚的花束啊!顯然經過女性的手,加了一番裝飾,白色的玉蘭、紅色的月季、像鵝絨似的刺球,還有一支嫩黃的報春花,一股股濃郁的甜味的芬芳,沁人心脾地飄散在早春溫馨的空氣裡。

真的,再也比不上捧著這束帶有露珠的花,放在那塊石碑前更為合適恰當的了。

王惠平一定要他們去參觀那個葦製品工廠。據說:石湖的葦編品是為外貿生產的,遠銷好多國家,真看不出,那些極平凡、極普通的蘆葦——和蘆花的性格實在太相似了,在鄉親勤勞智慧的雙手裡,竟能編織出如此美妙的工藝品!

廠裡送給於而龍一個精緻的玲瓏提籃,呵!提籃外面,還織上一條紅荷包鯉魚的圖案,真是樣式新穎而又風雅。於而龍把花束放進去,立刻成為一個美觀大方的花籃。哦,他想:要是蓮蓮,我那個藝術家在場,準會愛不釋手的。若是能得到女兒的讚賞,那麼媽媽也會喜歡的,母女的心總是相通的。

好容易結束了社辦工廠的參觀,他實在有些耐不住,等不及了。頂多再有五十米,跨過一座幹河的小石橋,該是那棵不在了的銀杏樹原來生長的地方,那塊殷紅色的碑石,應該在附近矗立著。但是江海卻提議往回返了。

不,三十年雖然過去,方位,對一個作過戰的軍人來說,是不大會弄錯的。於而龍不去理會他們,步伐不由得加快起來,朝小石橋走去。說不定在冥冥之中,蘆花已經聽到了他的腳步聲。來了,蘆花,你的二龍來啦!相隔了三十年,你的二龍又出現在你面前了……

但是,當他來到小石橋的時候,不由得遲疑地,驚愣地站住了。

他不但不見那棵作為歷史見證人的銀杏樹,而且也看不到他千里迢迢為之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