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潺潺流淌的溪流和泉眼,《西遊記》描寫裡的“水簾洞”可不是編造出來的。
於是,奉命北上設立情報站的鹿文淵,就在花果山這座海島上置辦了一座莊園,名曰“猴王莊”,作為元老院挺進北方的觸角——前期以收集蘇魯地區的情報,小規模銷售商品和打通人脈為主。待到時機成熟,就可以搖身一變,作為元老院發動北方大陸攻略的中繼站,類似於鴉片戰爭時期的香港島和舟山。
不過,這花果山上的莊園雖然安全隱蔽、易守難攻,但畢竟距離海州城還有一定距離,難以更加切實地瞭解第一手動態情報。所以張應宸從沂州後撤下來之後,在花果山的猴王莊待了幾天,感覺實在閒不住,又來到海州城找了個臨時住處……為了勤儉節約,他落腳的道觀看上去破落不堪,第一進的破屋子裡以前就是住著乞丐,現在則是擠滿了張應宸最近採購的少年少女,個個都餓得脫了形。張應宸從夾道里進去,到了後面,看到那個火居道人和他老婆正在劈柴,便對房東草草打了個招呼,就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而去。
院門口,一個道童聞聲立即過來迎接,但讓張應宸意外的是,他還在屋裡看到了鹿文淵莊主的身影。
“……稀客,稀客啊!鹿莊主,你不在花果山當你的猴王,玩你的那些山東大妞兒,怎麼卻有閒心思跑到貧道的這個破道觀裡來?”張應宸一邊趕緊招呼道童斟茶待客,一邊還不忘在嘴上損他兩句。
“……什麼事?自然是破財的禍事了!為了眼下越來越多的流民,府臺大人召集地方縉紳開會,先是照例哭窮,然後就是命令大家‘踴躍捐獻’,連我這個海島上的外鄉人,都被硬是攤派了五十兩銀子!”
鹿莊主接過茶碗,沒好氣地說道,“……剛才我也到施粥的地方去轉了轉,瞧那粥鍋裡真是稀得能照出人影,還摻了不曉得多少泥沙草葉,放進去的米麥也都是一股黴味……嘖嘖,我捐獻給衙門的五十兩銀子,若是能有五兩銀子被用在賑濟災民上,就該謝天謝地了!這還沒算他們從朝廷那邊弄到的賑災銀兩呢!”
——自古至今,自然災害之後的賑濟最後總會變成基層當權者的盛宴,這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連皇帝也無可奈何――明知道救濟錢糧撥下去就會被層層盤剝,到災民手裡十不存一,可還是要繼續下撥,否則自然災害就會激起民變――很多時候就是撥了再多的錢糧也一樣會激起民變。所謂盛世和末世的一個重要區別,就是在盛世的時候,救災物資即使經過層層剋扣,災民最後多少還是能分到一些。而到末世就成了官僚集團徹底吞掉一切的撥款和物資,壓榨得老百姓活不下去,最後激起民變讓皇帝上吊來頂缸。
“……這就是行政能力的衰退啊!”張應宸評價道,“……當一個封建王朝處於盛世的時候,機構一般還能保持正常運轉,官吏的**程度還沒有影響到行政執行能力。但到了王朝後期,隨著**越來越嚴重,行政體系的執行能力也跟著下降了。到了最末期的時候,整個國家就會進入無政府狀態,別說災民了,就連軍隊也得靠打家劫舍過日子,哪怕敵兵圍城、刀鋒都架到脖子上了,文官們還是不忘貪汙和剋扣……”
——凡是讀過李自成的故事的人,大概都知道明末“福祿宴”的殘忍故事:當時李自成糾集農民軍圍攻洛陽,企圖奪取洛陽城內福王府囤積的無數金銀糧米。而洛陽的城牆和堡壘雖然十分堅固,守軍卻在戰前就已經欠了半年的軍餉,對身後的洛陽官府和福王朱常洵自然是怨聲載道,紛紛怒言:“洛陽王府富於皇宮,神宗耗天下之財以肥福王,卻讓我們空肚子去打仗,命死賊手,何其不公!”軍心一時間極為不穩。
面對這樣的情況,正如大明朝臣一遇到缺錢就想讓皇帝撥發內帑一樣,洛陽文武也是自己一毛不拔,一心指望著福王能夠忠君愛國、慷慨解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