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潮漲紅著臉不知所措,他小胳膊細腿,幾次打架的物件都是差不多級數的同齡人,而且理虧在先,面對這座鐵塔一照面便失了鬥志,支支吾吾,自尊支撐著他不肯轉身逃跑或者立即道歉,在學校,他可以用從優秀姐姐那裡借來的自信面對同樣不成熟的同學,一旦走出校園,他那點可憐的自信蕩然無存,見光死。
「我替他道歉,要是不滿意我誠心誠意請你們一起喝酒,就當不打不相識,怎麼樣,哥們?」陳浮生站起身,走到李江潮身邊,笑望向那個滿臉橫肉的健壯男人。陳浮生自家媳婦在南京沒什麼朋友,似乎李青烏那女人能稱作半個,起碼可以偶爾陪他媳婦說說話,媳婦前兩天還說跟李青烏學會做了怎麼清蒸大閘蟹和黃酒凍醉蟹,提起這個的時候一臉稀罕的燦爛笑容,愛屋及烏,陳浮生對李青烏頗有好感,李江潮出事情,於情於理他都應該也願意出面。
對方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主,有陳浮生低姿態給足面子和一旁的陳圓殊助陣,他們也就沒有追究,返回位置,也許是覺著陳浮生夠爽氣,還不忘舉起酒杯跟陳浮生幹了一杯。陳浮生當然沒敢用伏特加與那陌生漢子喝,只是喝光一瓶青島,李江潮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被這麼一鬧騰也就沒向陳浮生興師問罪的底氣,陳浮生不笨,大致知道緣由,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姐,別誤會。」
李江潮面紅耳赤,愧疚難當,這個沉迷網遊的宅男又怎麼會懂得處理擺脫窘境,陳浮生也不為難他,笑道:「能不能喝酒?」
「能喝點。」李江潮老老實實道,雖說姐姐再三叮囑大學畢業前不能抽菸喝酒,但這小子連蒼井空、小澤瑪利亞都知道,怎麼會沒抽過煙喝過酒,不過都沒有癮,也就是陪幾個同齡的狐朋狗友裝裝成熟扮扮酷,叼煙會嗆吞酒會暈頭,純粹小孩子鬧著玩。
「敢不敢喝一杯?」陳浮生拿起陳圓殊桌前那瓶已經空了大半的紅酒,這個問題充滿挑釁。
「倒!」一看到美女就情不自禁臉紅的李江潮生出一股豪氣。
還當真一口氣喝光。
只是很快就捂著嘴巴去洗手間狂吐不止。
「他是?」陳圓殊疑惑道。
「鄰居家的小孩。」陳浮生解釋道,一個現在還不太懂事總有一天會被生活逼到懂事的孩子,他這次雖然出手幫忙,卻不意味著會揠苗助長,他現在有點體會總喜歡在大槐樹底下拉他下棋的孫大爺的心境,也許真名孫藥眠的老人的確有能力讓陳浮生早早崛起,直接跳過最艱難困苦的原始積累階段,不需要一次一次的蹦跳就可以躍過龍門,但那其實是另一種的不負責任,對整個漫長的人生,未必就是幸事,再者,陳浮生覺得以孫大爺的精神境界,榮耀,平凡,都不能讓老人興起波瀾,對於一位甘於死於默默無聞的智者,陳浮生只有發自肺腑的敬畏和感恩。
「在想什麼?」陳圓殊見陳浮生有點心不在焉便隨口問道。
「在回憶以前一個教我下象棋的老人,可惜很早就死了,感覺他跟你爸和錢老爺子都不一樣,雖說你爸和他像一點,都跟市井百姓沒兩樣,但他更純粹一些。如果他能活到今天,也許不一定認可我今天做的事情。」陳浮生感慨傷懷道。
「誰知道呢。」
陳圓殊輕聲呢喃道,將僅剩紅酒倒進杯子,一口喝乾淨,眼神恍惚地看著陳浮生,卻像是望向遠方,嗓音略微沙啞,帶著無限的惆悵,「我的初戀叫彭撼春,跟你一樣,老百姓一個,父親是一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的小學教師,母親是個生下他沒多久就瘋瘋癲癲的善良女人,他吸引我,不只是因為他以全省高考狀元的身份與我第一次在大學見面,只是他身上有種很純粹的東西,他想追求我,就會莽莽撞撞地寫信給我,只有21個字:陳圓殊,你願意嫁給我嗎,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加上署名『彭撼春』。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