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戴厚重眼鏡,遮去一半容顏,一頭青絲紮成及腰長馬尾辮,一身藏青色麻料衣衫,沒有花樣,簡樸至極,白襪黑布鞋,不染纖塵,安靜祥和站在男人身後,像一朵菩提蓮花,看似清秀婉約,與世無爭。男人似乎習慣她的沉默,轉身走向這座準備推開紅漆斑駁的寺廟大門,突然開啟,一個晃眼,男人繼續前行,閒庭信步,而那個扎馬尾辮的女人卻已經搶在他身前,一個青年則被她不知怎麼出手便如一枚離弦箭矢倒飛出去,開個門就無緣無故挨一頓痛打的年輕人揉揉屁股站起來,沒有大礙的模樣,他仔細打量了一番容貌風範挺神仙但行事手法卻極其妖怪的詭譎女人,嘖嘖稱奇,把男人晾在一邊,扎馬尾女人任由這個青年守寺人肆無忌憚地觀察審視,她只是微微仰頭注視釋迦牟尼佛像右側的密宗麻曷葛剌像,這尊石像並不常見,一龕三尊,她在欣賞,身側的男人也心有靈犀地留意這尊石像,這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雖然身材異常健碩,但一身陰柔氣息較之南京魏端公還要勝出不止一籌,這個男人就像一枚日蝕。他緩緩道:「主尊麻曷葛剌,是大日如來降服魑魅時顯現的忿怒明王像,面呈兇相,袒胸鼓腹,足蹬魔女,雙手合持人顱,兩側是騎獅騎象的脅侍文殊和普賢,這麼看來的確跟我有緣。」
「有緣,孽緣?」
青年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突然臉色劇變,眯起眼睛死死盯著不速之客,小心翼翼道:「你是陳龍象?」
「上一代守寺人是你師傅還是你父親?」男人也沒有給出答案,顯然不是一個太把別人當回事情的自我中心主義者。
「頂多能算半個師傅,不明不白死的,也不知道是酒色過度還是羽化昇仙,反正除了這一座破寺廟就沒給我留什麼值錢東西。」青年哀而不傷,他這麼一個人,既不能說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也不是一本正經,身上沒從寺廟沾染薰陶出幾分仙風道骨。
「那他欠下的半壺虎跑龍井茶是喝不上了,這一欠,就是40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男人感慨道,轉身便走。
「我那個半吊子師傅就算沒死,或者師傅的師傅沒死,有茶也不是給你喝的。」青年坐在寺廟門檻上,望著即將消失於視野的一男一女喊道。
男人停下腳步,回走幾步,笑道:「怎麼說?」
「我師傅迴光返照的時候提起過,他的師傅也就是我的半個師祖欠你們陳家半壺虎跑龍井是沒錯,但當時兩個老爺子就說好,如果那個厲害烘烘到不行的陳半仙老神仙喝不上,就留著給他孫子喝,陳龍象,聽清楚沒,是給孫子,不是給兒子。」青年微笑道,一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超然姿態。
「哦?」男人輕輕皺眉,第一次真正拿正眼看那位青年。
「別這麼看我,嚇我沒用,要殺要剮隨你便,陳龍象你就算天下第一也還是個人,又沒法子讓我在十殿地獄油鍋來回炸上幾百個來回,大不了就是死翹翹一死百了,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青年叫囂道。
「我一個一天不吃五穀雜糧就會餓的升斗小民哪敢自稱天下第一。我也不會殺你,殺人是犯法的,再說狀元王玄策哪有那麼容易死,你也不捨得死吧?少跟我裝傻,你對付雲南罌粟大梟洪蒼黃寶貝女兒那一套未必能一招鮮吃遍天下。」男人笑道,他雖然對命學堪輿青烏之術向來嗤之以鼻,對於掘金刨墳的陰損勾當更是深惡痛絕,但這個30來歲就能夠成為香港頂尖富豪座上賓的年輕人,他有欣賞,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他就是因為鄧公這句話才在隨後海南和深圳淘金大潮中崛起的標杆人物,對於不擇手段出了名的狀元王玄策,好感遠遠多於反感,只不過還談不上青睞,他從不沾惹無關的人和事,為人處事不拖一點泥帶一滴水,如果不是最後那句「給孫子不是給兒子」留住他腳步,他早已經下山去蕭山機場坐私人飛機去天津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