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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安搖頭,接了杯涼水,「我打算改變方向,去棚戶區那邊排查一下。要還查不到,就只能等他下一次作案了。」

每天都盯著酒吧一個點蹲,這麼多天了,還是沒進展沒頭緒,再跟下去也只會是浪費時間。沈一安的判斷還是很清晰的。

見林悠穿著警服,沈一安問:「晚上有任務?」

林悠答:「跟趙所出警去了。」

「趙所親自帶你?」

「嗯。東湖那邊的案子,抓一個詐騙犯。」

「怎麼樣,什麼感受?」

林悠說不出來。她心裡悶得慌,血糖、血壓都處於低位。

林悠覺得身上發沉,今晚肯定不能再熬夜了,「師哥,我先下班回家了。」

早退,是為了早點睡覺。

可躺在床上,又開始發夢。

林悠上學那會兒,正逢韓流席捲內陸,連北川那座小城也未能倖免。同班的女生放學後扎堆在文具店,收集偶像組合的貼紙和海報。林悠不追星,也欣賞不來染著五顏六色頭髮的韓流明星,她喜歡乾淨清爽,稜角分明的男人。是的。男人,而非男孩。

那年電視裡正播《又見一簾幽夢》,她喜歡裡面的費雲帆,才識淵深,風度翩翩,成熟中攜著憂鬱的氣質。

對於年長的男性,林悠總有一種本能的信任感。或許是因為她成長的過程中,非常依賴爸爸的存在,漸而漸之產生了情感寄託。

符合她幻想的男人,需要有歲月的厚重,同時也有生活的通透,自信睿智,卻又深情款款,力量與智慧並存。

而這樣的男人,似乎只有在虛構的藝術作品中才會出現。

在現實中,林悠唯一見過的,就只有訾嶽庭。

他年輕的時候,是真的好看。林悠還記得,他總穿一件淺藍色的襯衫,純棉料子,寬鬆款式,袖子會挽高半截,以免蹭上顏料。他的個子挺拔,肩平背闊,能撐起衣服,身材清淨峻峭,穿襯衣最合適。

平時,他是很開朗的人,雖然不怎麼有笑臉,卻也抵擋不住他在學校裡左右逢源,廣受歡迎。

但到了畫畫的時候,他就會變得格外嚴肅專注。他是那種全神貫注的投入型,別人和他說話也聽不見,甚至有時連飯也忘吃,覺也忘睡。第二天,會頂著亂遭的頭髮和青黑的眼圈來上課。

林悠觀察得最多的,是他的手。指節分明,握筆處有繭子,伏起的血管帶著力量。他並不像愛惜襯衣那樣愛惜自己的手,給她改畫的時候,他總是直接用手指去蹭畫紙上的炭粉和顏料,沒有一次是乾淨的。

第一堂課,他走進教室做完自我介紹後,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們不需要學千篇一律的技法,怎樣畫畫,那是為了以後要當畫匠的人準備的。你們只需要思考,你們想畫什麼。專注你們眼裡看到的,心裡感受的,傳達它,就夠了。」

他是林悠在北川這個小縣城裡,見過最洋氣的城裡人。

帶學生進山寫生時,他會紳士地幫班裡的女學生提畫箱,一邊肩膀背上三個,也毫不吃力。他的手腕總戴著一塊黑色卡西歐的手錶,帶指南針功能的,他們都沒見過。

不僅如此,他帶來的單眼相機,腳上穿的鞋,用的手機和膝上型電腦……對林悠而言都是很新奇的存在。但統統這些,都不比他身上的氣質更為矚目。

那三個月裡,訾嶽庭基本就只有一身打扮,襯衣牛仔褲,卻也藏不住滿身的文藝氣質。

他身上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句詩——「空山新雨後」。

小壩鄉的海拔接近一千米,山上樹茂草盛,是天然氧吧。逢雨期時,由於氣壓變化,氧氣會變得稀薄。當雨水徹底落身泥土,一切塵埃落定後,冒芽的苗兒開始生長,水珠自葉尖簌簌抖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