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掩去滿月,大雨傾盆。
“吱——呀——”聲遲鈍響起,尚書省公廚上了年紀的木窗被風吹動,窗邊有踏過秋葉的悉索腳步聲。那腳步聲輕緩又小心翼翼,彷彿怕驚動公廚內的人,李淳一敏銳察覺到了動靜,幾乎是下意識地鬆開手,倏忽斷開這糾纏,跨出矮窗往外看,只見一個熟悉身影倉促地往閱卷公房走去。
她站在窗外,借秋風平抑了自己的氣息,轉過身讓黑暗中的宗亭將玉帶遞給她,並坦然吩咐道;“晚飯送到公房,我先行一步。”言罷繫好玉帶,在夜風裡轉過身,從從容容往閱卷公房去,姿態簡直像夜潛閨房剛剛偷完情的風流貴公子。
李淳一平心靜氣回到公房時,某詹事的心還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眼神也變得可疑起來。他暗暗瞥向李淳一,卻捕捉不到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衣冠齊整,呼吸平穩,連面色都一貫的冷淡。
曾詹事甚至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方才在公廚窗外碰巧聽到的喘息聲,難道不是她與宗亭嗎?!
他困惑不已之際,忽聞得外面衛兵問道:“做什麼的?”
“公廚來送晚飯。”、“放下吧。”
送飯庶僕放下食盒匆匆離去,衛兵將食盒送入內,開啟來正是方才李淳一在公廚未動筷的晚飯。她若無其事地低頭吃杏酪粥,將甜又脆的藕片一塊塊咀嚼最後吞入胃腹,看起來竟有幾分兇殘。
曾詹事見識過李乘風的狠戾與無情,但此刻他隱約察覺到面前這位鋒芒未露的么女,沉默寡言的模樣,其實才更像陛下本人——不露喜怒,壓抑又清寡,熾烈的心幾乎不示人。
待她吃完,宗亭攜秋風與酒氣從矮窗入內,瞥了一眼李淳一道:“殿下,臣坐了一天委實很累,能先睡會兒再閱卷嗎?”
“沒有睡覺的地方,相公請先將就一晚吧。”她公事公辦地說,看曾詹事拆封舉子的策文箱,又拿起剪刀挑了挑燭芯。
宗亭行至內側,徑直在地板上躺下,李淳一理也沒有理他,只接過曾詹事遞來的答卷,展開來批閱。曾詹事亦坐下來,因瞧不見躺在案對面地板上的宗亭,遂問:“宗相公當真睡地上嗎?”
“對。”李淳一應聲,卻覺腿上一沉,這個傢伙恬不知恥地將她的腿當成了枕頭。
作者有話要說: 宗桑:我有特殊的熄燈技巧#一看就是熟手,以前肯定也幹過系列#
………
☆、【一九】俎上肉
深夜公房外烏鴉呱呱啼叫,偏偏寒風肆虐門窗都緊閉,守衛更是不許黑禽隨意亂竄,烏鴉便蹲在視窗與衛兵對峙,等主人出來。可惜它主人此時腿上枕了一隻龐然大物,並無法起身去接它入內。
夜隨更漏一點一滴深,案上鋪滿制科策文,曾詹事硬撐著往下看,幾次差點看得睡著,便不由撐額嘀咕:“寫得倒是華美,卻都談不到點子上,如此之輩,還是不要的好。”言罷提筆判第,將策文丟進手邊一隻箱子裡,又開始看下一卷。
李淳一大約是受了寒,嗓子有些不適,偶爾節制地咳嗽一陣,閱卷時卻是十分精神。公廚深更半夜送來雜餜子熱茶水,曾詹事得了深夜補給,頓時回了氣,抱著茶碗咕咚咕咚飲盡,拿了雜餜子邊吃邊繼續往下看。
李淳一飲了幾口熱茶,想揉揉發麻的腿,手剛垂下去,便有一隻手伸過來將其握住。李淳一迅速瞥了眼對面的曾詹事,低下頭去,看懂枕在她腿上的傢伙要什麼,便伸手拿了一隻餜子悄無聲息地遞下去。她發完善心,又接著看面前策文,剛要提筆判第,卻又被抓了一下袍子。於是她擱下筆,伸手端過茶盞遞下去,就在她又要伸手拿雜餜子之際,曾詹事霍地也將手伸過到餜子盒裡,抬首盯住她問道:“殿下是養了一隻貓嗎?”
李淳一不置可否,只抓過盒中最後一隻餜子,煞有介事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