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一開啟那回信,所見卻是賀蘭欽字跡,上面只有一個字——“忍”。
☆、第45章
謝翛將信遞過去便一直留意李淳一的臉。
她面色倏忽一沉,彷彿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腳下寒意也是陣陣上竄,水渾濁不堪,剛剛結束冬眠的水蛇遊竄其中,李淳一霍地皺眉,反應極迅敏地俯身將手探入水裡,死死掐住了那條咬她的水蛇。
血混進濁水中看不出來。她將那條蛇拎出水面,遞給謝翛,只說“熬鍋蛇湯分了”便轉身繼續往前走。溼嗒嗒的信揣進袖裡,天地之間的潮朦意愈發沉重,行走其中,身邊毫無信心的唉聲嘆氣像潮水般地湧過來。
灰迷的絕望籠罩了整個齊州府,早春驚雷陣陣,冰雹攜雨而至,剛剛清理好的地板,重歸溼濘狼藉。李淳一回都督府時,庶僕們正對著一塌糊塗的地板愁眉苦臉,因擔心被執事責罵又紛紛拎了水洗地。
廡廊下再次忙碌起來,一庶僕正要將抹布放進桶裡,那桶乾淨的水卻霍地被人拎起。他一抬頭,只見李淳一俯身捲起褲腿,提了那木桶就澆下去。腳上汙泥衝了個乾淨,水從廡廊地板上暢快地淌下去,一叢酢漿草快被雨水泡爛了。
她光腳進了屋,換上乾淨袍子一聲不吭坐著。侍女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執事在外道:“都督請吳王過去一趟。”
李淳一這時並沒有見元信的打算,遂抬頭對那侍女道:“去回絕他。”
那侍女也算聰明,走出門與執事道:“殿下在田間傷了腿,這會兒剛回來,恐怕不方便。”天家玉體金貴,執事得了這個理由便不好再催促強求,回道:“知道了,請吳王好好歇著。”
李淳一眸光寡冷,從匣子裡取出藥盒,低頭捲起褲腿,用銀刀摳去腐肉與沙泥,又將藥膏抹上,末了一裹紗布,再利索繫緊,抬頭時侍女剛折回屋內。
侍女甚至不敢抬頭看她,待謝翛到了,這才驟鬆一口氣。謝翛端了碗蛇湯進來,先試過後,這才遞到李淳一條案上。
條陳下壓著的是各番新舊賬與證據,旁邊則是尚未寫完的奏抄。
以特使身份上奏,將山東的種種遮覆撕去,剮去這塊爛瘡,讓血肉重新流淌生長,這是她到山東來的目的之一。然而如今卻連賀蘭欽都叫她不要輕舉妄動,讓她嚥下這口氣。
她雖還沒接到有關線報,但朝廷內及關隴的局勢一定發生了變化,這才令人畏首畏尾。關隴難道又亂了嗎?宗亭不給她回信,莫非是去了關隴?
在這些都明朗之前,妄動山東確實危險。然而,卻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接近山東核心,倘若就此略過,將來不知又要等到何時。
李淳一閉上眼,腦海裡盡是齊州疫災及遍地水患。鄉民們絕望的嘆息聲,孩童眼裡不知所措的茫然,沉甸甸的雨雲……鋪天蓋地地襲來。
空氣裡翻浮著蛇湯的味道,李淳一睜開眼,低頭將蛇肉一塊塊夾出來,吃得只剩骨頭,最後端起碗,將雪白湯汁全部飲盡。她的吃法野蠻而果斷,甚至透著惡狠狠的意味。她將空碗放在案上,抬頭同謝翛道:“去將顏伯辛喊來,讓他去見元都督。”
說罷,她霍地起身,竟是一副恢復了元氣的模樣。
謝翛略驚,但還是低頭應聲,趕忙去外面找顏伯辛。
李淳一先行到了,元信剛得了她不肯來的回覆,沒想這才過兩盞茶的工夫,她倒主動上了門。
她進得公房,元信抬眸看她道:“聽說你在田間傷了腿?”
“被水蛇咬了一口,確實嚇了一嚇。”她道,“不過已處理妥當,應是沒事了。”
“這種天外面處處是危險,少出去的好。”元信說著合上面前條陳,“可有收穫嗎?”
李淳一輕蹙了蹙眉,這時外面響起了腳步聲,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