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堯靜默不語,伸手覆上她桃花一般的面龐,倒是此時此刻,站在人流之中,夜光之下,他真是覺得她美極了。
“我只是突然想,不管貧寒富貴,糟糠夫妻也好,富貴夫妻也罷,能夠在幾十年之後,還有這番自得其樂,不卑不亢,到底是手握千金還是扎作燈籠,還有誰在意呢?守著對方過日子,從意氣風發到滿面皺紋,這樣的結果也很美。”她眸光一閃,自然不難從他的眼底看到幾分深沉火焰,她卻並不閃躲,繼續說下去。話鋒一轉,她的臉上匯入幾分輕鬆之意,她對自己並不貪慕窮奢極侈,對別人卻也不願都斤斤計較,她說的坦然,並無所謂。“想到此處,是十文錢還是十兩銀子,倒也不再重要。”
看秦昊堯一陣沉默,唯獨凝視著她,穆槿寧臉上的笑意,漸漸被沖淡,心中突然生出些許不安,幽幽說道,一笑置之。“我說的話,在你看來,是否太過孩子氣?總是欠考慮,欠思量的呆話傻話,是一些可笑之極的話而已吧。”
“不管是呆話傻話還是可笑之極的話,都是一些真心至極的話。”秦昊堯沉聲道,手掌從她的面頰上滑下,短暫停留在她的肩頭,最終拂過她的衣袍,跟她一道提著這粉色的桃花燈,眼底滿是懇切忱摯。
穆槿寧聞到此處,不禁垂眸一笑,兩人一道走在洶湧人流之中,唯獨兩人緊握著手,十指相扣,不曾被人流衝散。
她的心頭,生出千百種莫名的情愫,明明不過是在集市上走走停停,看看有趣的玩意,偶爾經過酒樓,還能聽得到其中江南女子的唱曲聲,街巷之中有百人走動,手中燈籠的光耀在她眼底閃爍搖曳,她卻突然恍然如夢,步步虛浮。
彷彿是天可憐見,此趟下江南,陪伴著她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是大聖王朝一國之君楨帝,還是過去她朝思暮想的昊堯哥哥,她有時候,常常分不清楚。
她依舊不記得凡塵往事,只是心中落入忐忑,而最終,走完這一條繁鬧的街巷,她心中只剩下平靜和釋懷。
他自然是寵極了她,她俯下身來看孩兒們喜歡的玩意兒,他也從未有半分不耐,宮裡雖然什麼都不缺,但鮮少能見著這些遊戲。她也曾學著以紙兜撈魚,靜心下來竟也撈著一尾魚,見一旁有個孩童眼巴巴望了許久也不得,穆槿寧便將這一尾魚贈與孩子,見著孩子喜出望外地跑開,她也不禁笑彎了眉眼。
穿街走巷,兩人一道猜了燈謎,得了幾件不值錢的小木偶,她也滿心開懷,柔聲說道。“正好回去可給念兒耍玩。”
楊念並非她親生,她卻從來都是一位仁心慈母,至今秦昊堯也無法揣摩,到底此刻的穆槿寧,是否知曉過去之事,若是知曉,又知曉多少,不過兩人都願意將楊念視若己出,哪怕不是血肉之親,也會讓楊念順心長成。
在月色之下,他們鮮少交談,人聲繁雜,要說上幾句也很難聽清楚,還不如四目相接,畢竟他們已經足夠了解對方,一個眼神,一個神情,便能讀懂對方的心思。
他們在畫舫之上,迎接著月色,他聽她說出心中承諾,彷彿等待這些年的寶物終於到手的安然篤定。此刻看著她的臉,分明周遭如此喧囂,他卻安靜不言,她的眉目如畫,此瞬正在攤鋪上挑選紙扇,他定神瞅著,不禁想起一句詩句來。“嬋娟湘江月,千載空峨眉。”
他們回到客棧的時候,她懷抱著許多玩意兒,走到圓桌旁,雙臂一鬆,約莫十來樣小玩意散落一桌,她將這些一樣一樣擺放好,抬起玉臂,將那座碩大桃花燈支在窗邊,更覺心中饜足愉悅。
“朕很久沒見到你這麼開懷了——”秦昊堯好整以暇地望向她,倚靠在門邊,雙臂環胸,她一顰一笑,盡是發自真心。
“這些新奇有趣,頭一回見到,的確開心歡喜。”穆槿寧聽到他的嗓音,回過臉來,眼底盡是淡淡光耀,讓那姣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