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懇請讓秦昊堯答應她短住在語陽公主之前的碧軒宮之內,他越來越頻繁地出入碧軒宮,彷彿依然能將這兒當成他第二個寢宮,當然,很多時候他只是坐在她的床前看著她,常常不說話不開口。
彼此似乎都清楚,到底他們之間隔著一座多麼高大的山峰跋山涉水都無法逾越,但卻沒有任何人肯先說破。
明日便是冊封的日子,此事一拖再拖,外面的臣子相信一定早已對皇宮之中發生的事揣測議論,要想堵住他們的嘴,唯一的法子便是她從容走出深宮,站在他們的面前,免得他們有心詆譭她,更詆譭穆家的清白。穆瑾寧當然很明白,卻不知為何,她哪怕走到了最後一個關卡,還是不願朝著這條路走去,她如今沒有任何想要的,對於一個即將赴死的人而言,得到和失去,不過都是過眼雲煙。
但她清楚秦昊堯的執著所為哪般。
這幾天漫長的宛若數月,隱隱約約的不安和擔憂,卻總是縈繞著穆瑾寧的周身,她憂心忡忡,因此身子更加頹然敗壞。
依靠在軟榻上,她在前日吩咐瓊音將軟榻搬到視窗,只消一推開窗,她就能看到視窗的風景,語陽公主的碧軒宮,雖然常年冷清,庭院之中的風景卻是宮裡鮮少有的。她沉默的時候越來越長,若有所思,眼底的風景無聲轉變,她的眼神卻從未改變一分一毫。
瓊音跟雪兒站在她的身後,兩人的眼眶不禁又紅了,自打上回她們親眼看到主子吐出那麼多鮮血之後,才明白這一個多月主子是如何隱瞞一切,將痛苦獨自忍耐的。也是頭一回,她們感受到無窮無盡的絕望,只因趙太醫眼底的黯然,早已讓眾人明白事情的真相。
起風了,雪兒眼波閃爍,取來一件寬大的金色外袍,披在穆瑾寧的身上,如今已經是暖春五月,偏偏眼前的主子從未從嚴酷的冬日走出,每一回她觸碰穆瑾寧的雙手,都幾乎被那涼意凍傷了。她們滿心責備自己的粗心馬虎,為何明明很多地方都瞧得出穆瑾寧的不對勁,卻又不曾多長個心眼,雪兒的心中滿是不祥預感,自己的親人離開才數月,她對著臨終的奶孃發誓,哪怕不顧自己的死活也一定要保護穆瑾寧,但這一個誓言,似乎無法繼續承擔。她的指尖輕輕掖了掖外袍,幾乎無法忍耐心中酸澀,驀地掉轉過頭,不願讓自己的悲苦袒露在穆瑾寧的面前,免得她觸景傷情。
雪兒跟瓊音身上的異樣,心思細膩如她,又如何會不曾明察秋毫?穆瑾寧逼自己不回頭,不去看假裝端著換洗衣物而奪門而出的雪兒,視線依舊落在庭院中的海棠上,聽聞語陽公主這輩子最愛秋海棠,偌大一片秋海棠,生長的綠意盈盈,周遭的春花爛漫,宛若錦上添花。她彎唇一笑,身邊傳來些許動靜,只見瓊音將折下的幾支桃枝養在白瓷瓶之中,送到軟榻旁的茶几上。
瓊音隔幾天就採一些開的正好的春花來,春日百花爭豔,每次都能換個花樣,她的用意很明顯,自然是想要讓穆瑾寧看到這世間的明麗精彩,免得心生怨念,更無心活下去。
“郡主你看,這些桃花開的多好呀……”瓊音強顏歡笑,她比雪兒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但這件事對任何人而言無疑都是一個重擊,哪怕堅韌如她,也在深夜難眠的時候留過好幾回眼淚。無論如何,她站在穆瑾寧身邊服侍的時候,從不流露黯然神傷,失魂落魄的模樣。她私底下問過趙太醫,也知曉了讓主子瀕臨瘋狂不過是其中一種症狀,到最後不止毀人神智,而是破壞一個人的全身血脈,讓人血氣禁斷而死——多麼痛苦的死法,或許趙太醫還不曾說出更加殘忍的地方,只是這一句,已經讓瓊音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花每年開,每年敗,世人如何誇讚如何詆譭,她都是如此心平氣和,進退自如。每一年,總有她的花期,不遲不早,過了花期,也會心甘情願地凋謝。”穆瑾寧神色平靜,唇畔的微弱笑容,卻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