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瑾寧安安靜靜地傾聽著,酒席之上餘叔的話最多了,將她小時候遭遇的趣事說的鉅細無遺,她不禁笑彎了眉眼,聽著有趣的時候,也曾輕笑出聲,心中一片坦然。
她很高興,她所不知道的過去,至少還活在別人的記憶之中,不曾抹掉,依舊鮮明。
酒席過後,穆瑾寧跟穆峰一道站在庭院之中,她微笑著望著眼前的男人,低低問了聲:“爹,你還記得這兒嗎?”
“記得啊,這是我們的家,我,淑雅,還有寧兒我們三個人的家——”穆峰點點頭,滿臉是笑,來到這個地方,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滿心激動。雖然年紀不輕了,但他的記性還很好,甚至還記得自己屋內的桌椅擺設,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候為木槿樹鋤草施肥,只因他不想讓這一棵木槿變成枯木,只因他依舊記得他的娘子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棵木槿,當年木槿長得很高大,枝繁葉茂,其實看清楚的話才知這並非只有一棵木槿,壯大的枝椏環抱在一起,很容易令人誤解這是一棵而已,當年他曾經讓人栽走了一棵到了穆家墓園那淑雅的墳前,那棵木槿生的很好,今年夏天也開了很多花,他一年好幾回都會去看看淑雅,同她說說話,但遺留在郡王府內的這一棵卻長勢不太好,他決心要照料好它,讓它明年六月也能開很多好看的木槿花。
穆瑾寧抿唇一笑,面色平和,陪伴著穆峰在庭院之中站了很久,她從雪兒的手中接過厚實的外袍,為這個男人親手披上,擔心他受涼生病,眉眼之處的溫柔孝順不難看出。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這個男人都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若連她都不守護他的話,他未免太孤單了。在塞外受苦的那幾年,穆峰落下了病根,如今雖然耗費了幾年時間調養,但依舊稱不上是個健朗的男人。
“爹你要保重身子,我過陣子再來看你。”穆瑾寧見天色已晚,瓊音已然在她身邊提醒了一句,她也不再逗留太久時間,握了握穆峰的手,跟他辭別。
今夜,她的心格外地不平靜,暗潮洶湧,很難平復。
這些人還能重新在郡王府團聚,沒有被命運的洪流衝散,其中有從她小時候就陪伴跟隨的老人,也有她後來才結識對她忠心耿耿的新人,但他們能夠坐在一桌,已然是很大的緣分了。
告別了眾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深沉,一片漆黑。她邁出郡王府的大門,心中陌生的不捨情緒,讓她情不自禁地回眸去看郡王府內的燈火,就是在這個地方,她度過了自己的年少時光,從這兒走出去的那一年,她卻過早經歷了痛苦艱難的生活,命運,蠻橫地折斷了她身上柔弱嬌氣的羽翼,逼得她睜大雙目,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模樣。
郡王府的牌匾早已取下,如今只是尋常的穆府兩個字而已,穆峰在名義上是皇帝的國丈,但穆瑾寧卻更想他在最後的幾十年日子,過的跟平凡人一樣安寧。她不願再多的榮華和喧囂紛擾,沾上這個府邸,如今的地步,她就已經饜足。
但如今回頭再看,卻又百轉千回,不無唏噓,她曾經失去一切,如今卻又重新得到一切。或許她的內心也不無孤獨,但她更慶幸的是陪伴著她的,從來不是自己一人的身影。
在漫漫人生路上,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孑然一身。
“娘娘,時辰不早了——”
紅色轎子停在郡王府前頭的大樹下,等待至今的是王鐳跟手下兩名侍衛,紫鵑扶著穆瑾寧默默走到轎子前,王鐳畢恭畢敬地站在馬下,朝著她行禮,若不是以宮裡絕好身手的侍衛陪伴她出宮,秦昊堯原本並不答應。
王鐳的話,打破了她的所有思緒。
穆瑾寧的臉上崩落了笑容,沒有任何神情,將柔荑搭在紫鵑的手背上,瓊音為她撩開簾子,她頭一低,坐進轎子之內。
回宮的路程並不遠,也不太近,將螓首靠在一側,她緩緩悠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