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話,無疑激怒了神情恍惚的鴛鴦,她陡然間從地上爬起來,轉了個身,雙手緊緊拉住祺貴人的袖口,眸光一暗再暗,發紅的雙目幾乎要裂開一般神情激切,歇斯底里。“你定是想我是個死不足惜的叛徒,當下人的不是該為了主子做盡一切事而沒有半句怨言嗎?可我原本不想說的,一個字也不想說的……哪怕殺死皇上的孩子絕非我本意,我也該一言不發地俯首認罪,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這一切,你我會走到如今的地步,怪我嗎?不——”
祺貴人費力推開鴛鴦,彼此都用了不小的力道,嘶啦一聲,自己的衣袖也被徹底撕開,右邊袖口被扯開緊抓在鴛鴦的手裡,正因為撕開好大一段袖子,祺貴人這幾日急著治癒掩蓋的那一大片暗紅色的疹子,也徹底暴露在眼下。
鴛鴦耗盡體內所有的力氣,宛若一刻間有了這十多年來都沒用過的膽識,宛若野獸一般揚聲大吼,一臉扭曲,費力揮舞手中的那半截衣袖:“事情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都怪你!”
紫鵑正欲跑來保護穆槿寧,生怕癲瘋的鴛鴦誤傷了穆槿寧,穆槿寧卻微微搖頭,以眼神示意她別再輕舉妄動,如今鴛鴦的神情狂烈,動的念頭卻並不在自己的身上。她不想攔下鴛鴦,只是因為鴛鴦這樣卑微的下人,也該有個公平的結果,她的供詞,該聽的人是祺貴人。
該好好聽進去的人,是祺貴人。
“我不怕為你去死,真的,一點也不怕。”鴛鴦通紅的眼底,淌出清淚,她費力扯斷手中的衣袖,骨子裡的懦弱卻絲毫不見,癲狂猙獰。
她每每逼近一步,祺貴人就後退一步,正因為祺貴人在鴛鴦眼底看到的,身上瞧見的,是面對一個瘋子才能看到的狂熱和偏執,她不曾料到的是,平日裡唯唯諾諾懦弱膽小的鴛鴦,有朝一日會變成這等的模樣。
“那你為何不那樣去做?”
祺貴人暗中將身子繞過圓桌,鴛鴦這一番表白忠心,卻讓人更不寒而慄。若是遇著了瘋癲之人,她便是處於下風,跟瘋子哪裡有道理可講?!她眉頭緊鎖,鴛鴦不曾被嚴刑逼問,為何流露瘋態?難道,她養在身邊的人,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瘋子嗎?!
她壓下心中複雜又慌亂的心緒,冷聲反問,看來瘋子也擅長說些假話,既然鴛鴦不怕死,就該將這個秘密藏在心中,為了保護自己的主子去地獄,至少不會在此刻互相撕破臉。
鴛鴦如今卻還有幾分清醒,聽祺貴人追問自己為何不犧牲自己的性命保全主子,她更覺悲慘淒涼,滿心寒意,她苦苦一笑,雙唇皸裂,齒縫之中盡是鮮血:“因為我知道,哪怕我為你死了,你也不會記得我,不會記得過去有這樣的叫做鴛鴦的下人為你扛下死罪。因為我終究看清了,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狠心的人……”
祺貴人,不會飲水思源,卻會過河拆橋。
哪怕自己死了,每一年的忌日,祺貴人會願意緬懷她一番,吩咐下人燒些紙錢嗎?!絕不會。
鴛鴦這般想著,更是揚聲大笑,覺得自己可笑之極,她雖然被人擺佈,但終究是錯了,她願意為這樣的錯付出所有代價。哪怕她這般愚蠢的人都能認罪,而祺貴人卻遲遲不肯說出真相,就像是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災害,她也會站在自己的屍體之上,抬高自己的身子,只為了將自己不必面臨滅頂之災。
她若為祺貴人付出真心,付出性命,不求回報,只因為她是奴婢,而祺貴人是主子,一切理所應當,但她死就死了,連千分之一的回饋也得不到。
鴛鴦兩個字,是祺貴人一手就能抹去的痕跡。她看過祺貴人溫柔的狠心,純真的毒辣,所以相信這一切,都絕非自己杜撰。
“你跟在我身邊兩年了,我當真千算萬算,沒算過你會背叛我——當然,像是你背叛的如此徹底,我更是小看你了。”祺貴人看著鴛鴦的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