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每一年的春天,都會開的絢爛花朵,每一年的夏日,都會結出甜美果實。
唯獨他們的感情,卻無花無果,無疾而終。
今日的思緒,格外折磨人,秦昊堯的腳步穿過桃花林,不自覺又來到了碧軒宮的前頭,抬起下顎,幽深似海的黑眸掃過眼前的光景。
似乎什麼都沒變,似乎一切都變了。
這兒原本是語陽公主的宮殿,後來她遲遲不願在冊封后搬入歷朝歷代皇后的宮內,臨終的那些天,也是在那裡熬過的。
在整座皇宮裡,碧軒宮原本就在偏遠的角落,語陽當初就是喜歡無人打擾的清淨,如今這兒無人居住,也已然是一座被荒廢的院子而已,一道硃紅色的圍牆隔開了他的視線,碧軒宮的屋簷亭榭就在他的眼前,卻隔著一扇暗紅色拱門,上面,上了鎖。
他幾乎已經忘記,開鎖的鑰匙在何處,如今沒有任何頭緒。
在她死後,他就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要回到這兒,故地重遊,當初一意孤行讓人封了碧軒宮,甚至不曾追究,鑰匙到底在誰人手裡,是否有人保管。
圍牆的前頭,是去年這個時候從別處移栽來的木槿,或許是花木房的下人照顧的好,今年七月初,幾乎大半都開了花。
木槿花樹,稱不上高大,卻也算不上矮小。
“你知道嗎?以前在朕的眼裡,這世上的萬種花草,都沒有任何區別,因為你的名字,頭一回去親眼看看到底什麼才是木槿花,其實,第一眼瞧見的時候,好像沒朕想象中的漂亮。”他只是抬起手臂,嗓音低沉,喉口溢位低低的笑,他一副說笑語氣。
宮女太監都在他身後百步距離之內,沒有他的命令,沒有人可以靠近他,靠近這一百棵木槿花。秦昊堯毫不費力就觸碰到靠近自己最近的那一朵純白色木槿,據說白色無雜質的木槿花,才是最為上乘的,花瓣重重疊疊,木槿花素來生的大氣端莊,約莫有手掌大小,嬌嫩的花瓣在他的手心顫顫發抖,他最終移開手掌,那一刻,他有些心軟,不曾將它採擷。
他的神色一柔,幽深的眸光漸漸變淺了,彷彿專心欣賞眼前美酒,花樹上綻放的木槿花,花色都不一樣,有的鮮紅如雪,有的粉紅如霞,有的潔白無瑕,光影搖曳之中,色彩斑斕。
去年栽種的時候,花木房的掌事就說,從各處移栽來的一百棵木槿都成活了,沒有一棵夭折,雖說木槿原本就堅忍卓絕,但因為數量之多,發生這般的事,是極其不易的,是個好兆頭,彷彿她的靈魂附在這些木槿花樹上,成為它們茁壯成長的源頭。
“似乎是街頭巷尾任何地方都能見到的平凡的花,花色不特別,模樣不特別,香味不特別,但是站在樹下看著花被風吹的樣子,卻又突然覺得它比宮裡頭那些個千金難買嬌氣富貴的牡丹,薔薇,蘭花都美多了。很奇怪吧,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好看。”他說的平靜,俊美面容上依舊是似有似無的笑容,他在年少時候,就被套上挑剔苛刻的頭銜,或許一切都無所謂,卻又或許什麼都無法入他的眼,珍貴美麗的東西見多了,卻也無法撼動他的心。
他說話的口吻,宛若朝著一個熟悉至極的故人,這般輕鬆的姿態,也是外人許久不曾見過的。
清風拂過他的耳畔,他驟然靜默不語,不過或許人的魂魄會覆在風中也是糊弄人的鬼話而已,他聽到的,終究只是風聲,而不是呢喃細語。
也許,一年之久,她早已不在這兒了。
她葬在皇陵,已經有一年了,他不曾去過哪怕一回。
他沒有世人想象的無情,或許,也沒有世人想象的多情。
與北國一戰,終究還是打了,這一打,就是整整三個月,最終奪回邊疆的那塊屬地,暫且休戰,如今大半年北國都不再進犯,也勉強稱得上是和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