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郭威之外,在場其他人對此也有或深或淺的瞭解,就是曹元忠自己其實也不是不明白,因此張邁臉色微變,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魯嘉陵道:“這雖不能說是無本的買賣,也會使我軍軍略有重大調整,但若在能夠確保漠北大軍安全的情況下,這個條件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契丹在迴歸之後,花了很大力氣對漠北與河套地區進行騷擾性干預,導致張邁與漠北大軍之間再也無法保持順暢的聯絡。若迂迴自西域而來,道路過遠,毫無戰略意義。但若能佔據燕雲,形勢就會有很大的扭轉。
臨潢府地區位於東北與漠北的交界處,其位置已經偏向於東北,若燕雲地區落入天策唐軍手中。再加上敕勒川地區,就能對雲州北面形成巨大的壓力,步步為營蠶食而北,很快就能與漠北連成一片,契丹也將很難再幹擾楊易與張邁的聯絡。
對薛復來說,他要與楊易會合,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先下雲州,而後向北,否則就是從雲州西北部橫掠而過。側後方隨時可能被契丹在雲州的守軍攻擊,需要冒相當大的軍事風險。
張邁問郭威道:“你看如何?”
郭威道:“餌無好餌!”
他不作過多的解釋,但一句餌無好餌,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他對契丹不信任!
張邁又轉頭問安審琦、楊光遠,道:“兩位覺得如何?”
安審琦和楊光遠對望一眼,他們本來都打算這次只是旁聽,儘量不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的,免得說錯話。但兩人都沒想到張邁會諮詢自己,更沒想到張邁會這麼快問到自己!
但張邁會問他二人。卻也正在情理之中。
安審琦本身就是晉北朔州人,楊光遠則曾經用兵幽州,對於此次軍事行動的地理方位,比在場所有人都更加明瞭於心。郭威雖然也來自河東,但他在河東時地位卑微,比較起來安審琦楊光遠的資格比他老多了。安審琦楊光遠在中原時地位高於郭威,其所能接觸到的情報也就比郭威更深入更高層。
這次要配合薛復進行晉北干擾的行動,若不是新近來歸、信任未立的緣故,他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不是派出乳臭味乾的趙普與折德扆。當然。若是由安審琦楊光遠領銜,那就不是隻身進入敵後,而是派出另外一支偏師對燕雲與臨潢府進行雙管齊下的攻略了。
楊光遠還是小心翼翼的,一時不敢開口,安審琦覺得自己已得信任,鼓起勇氣道:“雲州未取,要自敕勒川橫掠進入臨潢、漠北,十分冒險。但契丹狼性狡猾,既開出這樣的條件,背後必有緣故。”
這兩句話非常有道理,尤其最後一句話已經極度接近真相若不是潢水流域被鬼面軍洗劫到瀕臨崩散,契丹全族大受刺激,耶律德光就算想推動此次戰略只怕也無法說服族人。
但就立場來說,安審琦的話卻顯得模稜兩可,說了等於沒說!
張邁一時陷入沉默,範質看了眾人一眼,似乎議論的方向,正被郭威主導,便開口道:“兵雖然貴奇,然以奇而勝,復以正合。我軍用奇已久,冒險成風,恐怕也非謀國之道。”
楊定國睨了範質一眼,笑道:“範先生也知道軍事?”
他雖是笑談,卻帶著明顯的挑釁。這段時間來張邁對範質這些中原新晉的信重,其實已引起一些安西舊人的不滿,雖還不至於形成對立,但情緒總是有的,郭威也就算了,畢竟他有赫赫戰功,範質魏仁浦這等文士,卻不為一干安西老將所重。若範質魏仁浦只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便罷了,但到軍事上指手畫腳,楊定國就忍耐不住。
楊定國是張邁也得禮見的國老,被他如此一諷,範質就尷尬地坐立不安,魏仁浦有心幫腔,卻怕反而激怒楊定國,郭威有心居中婉轉,但自覺與楊定國交情還沒到那份上,貿然開口只怕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