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著塵土和硝煙,嗆人的氣味順著窗縫無孔不入,他好像自言自語一般說:“我現在知道了,戰爭就是地獄,甚至比地獄還要地獄。所以我不會像那些記者一樣用鏡頭去追導彈,去關注坦克和微衝……我只想拍人,那些無辜的平民甚至軍人,拍他的無助和恐懼,拍戰爭的間隙,他們不打仗的時那些讓人窒息的時刻,以及這種窒息被下一次恐怖的到來而陡然刺破的那個瞬間。”
顧之澤凝神看著李潤秋,那雙和李潤野一模一樣的深邃幽黑的眼瞳裡流露出來幾分憂慮、幾分戾氣,他忽然笑一笑,湊近李潤秋的身邊帶著撒嬌的語氣說:“姐姐,咱們做個交易吧,你讓我留下,我就不告訴師父你在卡納利亞斯!”
李潤秋眯著眼睛,用危險的神色看著他,冷冷地說:“不可能,現在這個局勢,我在卡納利亞斯的事情根本就瞞不住了。”
“那我可以幫你隱瞞一下項大哥的事……”
“你……”李潤秋驀然紅了臉。
“顧之澤,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王八蛋!”項俢齊騰地跳起來,怒衝衝地躥到顧之澤跟前,吼道:“為什麼要隱瞞,我見不得人嗎!”
顧之澤丟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繼續遊說李潤秋:“姐姐我知道你這個人向來嫌麻煩,要是讓叔叔阿姨知道了,肯定又有好大一通囉嗦,在這件事上,我站在你這邊好不好?你留下我。”
項俢齊衝顧之澤伸出手去,快要掐上八戒的脖子時,李潤秋冷冷一個眼刀甩過去,黑鐵塔訕訕地縮回了手,委屈地站在牆角。
“姐姐,”顧之澤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讓我回去,但是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李潤秋揚揚眉,帶出幾分疑惑。
“當初我為了證明自己來到卡納亞里斯,現在我想明白了,我來這裡不是為了名震天下也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牛。師父就告訴過我,記者說到底只是世人的一雙眼睛,我希望自己能給無辜的平民一點兒幫助,師父說希望我能‘鐵肩擔道義’,我知道自己沒有鐵肩,但是我也不想放下道義。”
顧之澤站得筆直,肩頸和腰背形成一個流暢的線條,看上去挺拔如竹,纖細而柔韌,直刺藍天。他換了個稱呼,鄭重地說:“李社長,我希望能留在卡納利亞斯。”
李潤秋扭過頭去看著窗外。
顧之澤輕輕嘆口氣:“那社長,你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而讓老陳回去?”
“這完全沒有可比性!”李潤秋怒衝衝地說:“我家至少還有小野,而且,項……”
李潤秋哽住了,一個“項”字卡在嗓子裡出不來,顧之澤笑著替她說:“因為項大哥和你在一起,所以你很安心。可是姐姐,無論我人在哪裡,師父也都和我在一起,他從來沒離開過我。”
項俢齊僵在牆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眼睛裡忽然泛起了一層淚光。
顧之澤用輕快的語氣說:“多好,我們這是‘家族作戰’。”
李潤秋沒有反駁。
那天晚上,顧之澤和李潤野視訊通話時緊張得渾身都在顫抖,一旦要面對師父的眼睛,之前的那些沖天豪氣全都變成二氧化碳了。李潤野在影片框亮起來的一剎那就從顧之澤的表情裡看明白了一切:
“能保證安全嗎?”他問。
顧之澤機械地點點頭。
“項修齊也留下?”
顧之澤心想,不但項修齊在,李潤秋也在呢,當然這話他絕對不敢說出來。
“之澤,”李潤野淡淡地說,“不要單獨行動,儘量跟項修齊在一起。你需要藉助他豐富的戰地經驗。”
“師父……”顧之澤遲疑地問,“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要生氣?”
“我……很自私,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