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百姓。
程靈慧從這群百姓中來,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這些在上位者眼裡螻蟻一般的生命。而她也將走回百姓裡去。在那片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終老。
摸了摸懷裡那本名冊,程靈慧升了一堆火,把那名冊一頁頁撕下燒了。
程靈慧回到洛河口時,蘇同已經離開了。帶走了王財主的兩個兒子和那個小妾。沈聰和陸公美也跟著走了。
程靈慧擔心遠在南都的常繼文。問縣令要了一匹馬趕往南都。
南都之所以叫南都,是因為它曾是前朝的舊都。修建的十分宏偉壯觀,規模僅次於現在的京城。
程靈慧單人獨騎走得很快。還沒到南都就聽說了一件大事。南都巡撫範修因為貪墨朝廷賑災物資,被欽差拿住了。適逢太子南下賑災,就在南都。這事直接就捅到了朝廷。順藤摸瓜查下來,牽扯的大小官員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整個某南的官場恐怕要因此大換血。
每天路上押往南都的囚車數不勝數。
程靈慧站在人群中,看那些囚車中落魄的官員,或嘶嚎,或木然,只覺得膽顫心驚。寒窗數載,好不容易得了功名,不思量為民謀利也就罷了,還要累及父母妻兒,這是何等悽愴。
大人還好說,最可憐就是那些小兒。昔日錦衣玉食,高高在上,這一下被打進囚車裡,缺吃少喝甚是可憐。
程靈慧知道,常繼文身為朝廷命官,懲奸肅貪,為民請命是職責所在,可還是對囚車裡那些潦倒落魄的人心生愧疚。這些官員縱然十惡不赦,可小兒何辜?
程靈慧花光身上的銀錢,買了許多包子、饅頭、燒餅之類的食物,沿途乘那些押解囚車的官兵不防備,就往囚車裡丟一些。很多時候,那些押解的官兵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著那幼小的,嗷嗷待哺的孩子,誰沒有一點兒側隱之心呢。
也有不肯通融的,看見程靈慧就會上前把她趕開。
而眼前這個小將顯然更甚。他大約覺得這世上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善意。認為程靈慧是自己押解的犯官的同黨。所以,他執意要把程靈慧抓住,一同投進囚車裡。
衝撞朝廷官員可是大罪。程靈慧自知給那些犯官家眷送吃的是不對的,也有些心虛。所以,對於面前這個飛揚跋扈的小將還是不敢十分頂撞的。
她說了許多好話,那小將完全不為所動。程靈慧沒辦法,只好抬出常繼文。她一身男子打扮,不好說常繼文是自己丈夫,只說常繼文是自己姐夫。
小將聽了,雖然沒有捆綁她,但還是派人一路看管。
到了南都之後,常繼文親自來接她。
多日不見,常繼文容光煥發。紫袍玉帶,姿容翩然。程靈慧卻覺得他有些陌生,又說不出他哪裡不一樣了。
幾天後,常繼文要隨著太子的車駕回京。那些囚犯隨後也會押解上京。讓程靈慧意外的是,接替範修做南都巡撫的人,竟然是一直默默無名的洛河口九品同知陸公美。
而從王財主密室裡抄出的火槍、弓弩等一應事物,彷彿泥牛入水一般,在這貪墨大案之中一絲影子也沒有出現。那本名冊更是沒人提起過。
程靈慧沒有和常繼文一起上路。她曾經答應那因為善心而失了夥伴的小哥。此間事了,親自同他扶靈回鄉,給他們家鄉父老一個說法。
不知蘇同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特例她可以穿常繼文的欽差袍服,以朝廷的名義安撫逝者。程靈慧趁機將她曾應允那些捐糧大戶向朝廷請求嘉獎。蘇同想了想,大筆一揮寫下四個大字『高義千秋』。這可是對仁人善士最高的評價了。
程靈慧替洛河口的那些大戶謝過皇恩。
眼看著太子的儀仗越走越遠。旌旗林立,人頭聳動間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常繼文。程靈慧的心裡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