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院的樓房完工的那一天,程靈慧打算請大夥兒改善一下伙食。她特地讓陸大頭買了一口大肥豬。夫妻倆也一早就趕了過去。正在大家興高采烈的圍著大鍋大快朵頤的時候。一個村民大叫著:「不好了,翻車了。」
大夥兒呼啦啦圍了過去,站在程靈慧家門南邊兒的大路上就能看見東嶺。東嶺的坡道半腰上果然翻著一輛馬車。大傢伙兒一看這情景,放下碗就湧了過去。
程靈慧過去時,有跑得快的已經把壓在車底下的人抬了出來。程靈慧擠上前,人已經不行了。她蹲下身,叫道:「虎子。」
虎子的眼皮動了動,最終沒睜開。程靈慧眼裡一下子就噙滿了淚水。旁邊的一眾鄉親也都跟著紅了眼圈。
虎子是六爺的大孫子,今年只有十九歲。那時候的人成親早。跟前已經有了一個丫頭,媳婦肚子裡還懷著一個。
六爺一輩子不容易。老伴兒去得早,給他留下三嗷嗷待哺的孩子。好不容易把三個孩子拉扯大,成了家。朝廷徵兵,倆兒子一去就沒回來。那幾年天災不斷,倆兒媳婦熬不住起身改嫁了。又給他留下兩男一女仨孩子。好在還有個小兒子幫他支撐著。
誰知這大孫子剛剛成親沒兩年,又出了這事。留下那老的老,小的小,孤兒寡母的可怎麼整?
也不知是誰給六爺報的信。程靈慧站在半坡上,就看見六爺佝僂著背跑來,一頭扎進人群裡。當他看到地上躺著的人時,渾身都在顫抖,腿一軟就跪坐在了地上。仰著頭,張著嘴,兩手向天。淚水順著黑黃的褶皺往下淌。整個人像一根繃緊的弦,彷彿下一刻那根弦就會斷裂。
所有人都默默看著他,沒人知道該用什麼話去安慰他老人家。
「老天爺啊……」六爺終於哭出了聲音。所有懸著的心都稍稍落地。
「老天爺啊……」六爺像個孩子似得嚎哭著,滿頭的白髮隨風亂舞。一如程靈慧這時的心境,亂糟糟無所適從。
「他爹啊……」東嶺對岸的村口,傳來女人的尖叫。不用看也知道是虎子的媳婦。虎子的媳婦比虎子大一歲,也才二十。平時靦腆的小媳婦此時彷彿發了瘋的母虎。好幾個婦人都拉不住她。
這媳婦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呢。說不好是個遺腹子。古時候,沒有兒子相當於絕後。虎子已經沒了,他前面只有個女孩,肚子裡這個可不能出事。
程靈慧大步迎了過去。這裡,也就她能去攔一攔那苦命的女子。
程靈慧的力氣要比好幾個婦人加起來都大。她步伐也快。常繼文一錯眼的功夫,她已經迎上了對面村口的斜坡。不由分說就把那小媳婦抱在了懷裡:「你要難過,就哭吧。」
那小媳婦沒見到虎子的人,本來心裡還存著點兒僥倖。聞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仰天長嘶:「啊……」要不是程靈慧抱著她,她早仰面倒在了地上。
旁邊一嬸子急道:「虎子媳婦這樣可不行啊,弄不好那肚子裡的可就危險了。」一邊又夥著傍邊幾人勸慰她。
可虎子媳婦叫了這一聲,人就跟傻了一樣。瞪著眼仰頭看天。
程靈慧慌了,晃了晃她:「虎子家的。」
那媳婦聽到虎子倆字,頓時回過神來,手腳並用撲打著程靈慧:「你放開俺,俺要去見俺當家的。」完全不顧及肚子裡還有個孩子。
程靈慧想也沒想,抬手一掌就把她打暈過去。驚得那些勸慰的婦人們一陣尖叫。
程靈慧二話沒說,抱起虎子媳婦就回了村兒。二姐一眼看見她臉上掛著血痕,心疼道:「這是怎麼了?」伸手要給她擦。程靈慧偏頭閃過。徑直把虎子媳婦抱進自己的房間。
二姐秉承了母親九分的性格。外面再大的事她都不好奇。別人都往外跑,她自己在家裡該幹什麼幹什麼,所以並不知道外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