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傢伙,在夏天被這間囚室前任主人打死時,還在徒勞地試圖逃離。
何必逃呢?做為一隻蒼蠅,你的命運不是死在糞坑中,就是死在尋找糞坑的道路上,從此糞坑逃到彼糞坑,又有什麼意義?
許樂疲憊地閉上7眼睛,聽著門外傳來的急促腳步聲,猜到肯定是傾城軍事監獄方面來給自己上措施。
他明白,李瘋子先前選擇直接掙斷合金手銬,就是想無聲地告訴監獄方面,像這樣的手段根本沒有辦法束縛住自己強而有力的雙手。
對於這一點,許樂心中沒有什麼怨恨失望,反而認為理所當然,既然確認自己是帝國人,李瘋子必然不會讓自己有機會逃離,換成以前的他,肯定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囚室沉重堅硬的合金門無聲滑開,幾名監獄工作人員滿臉緊張地走了進來,首先蹲下把許樂腳上沉重的磁性腳鐐吸附力提到了最高,然後把三副加固手銬扣在了手腕上。
他的左手腕上有金屬手鐲,有殘缺的手銬,又多了三副手銬,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偶爾觸碰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吞上去就像S3流火節上,那些在小麥色秀氣小臂上掛薄手環的漂亮。
如果是上次在傾城軍事監獄裡,許樂肯定會笑,但現在他不想笑,甚至身體的姿式都沒有變化一下,完全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是當監雀醫生試圖替他注射某種藥物時,才回頭看了對方一眼。
他沒有阻止醫生注射的動作,只是看看而已。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像石雕樣的許樂終於從劇烈心理衝擊引發的莫名狀態中醒了過來,目光依然淡然無情緒,平日裡有時如出鞘的直刀、有時如歡笑的柳枝的濃眉依然疏淡懶懶,姿式依然未變,但大腦總算是恢復了部分思考的能力。
帝國人,自己是帝國人,自己幾歲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不止有東林人西林人上林人……還有帝國人?
像絞動溼毛巾般,許樂絞動著腦汁,努力地思考著童年時的很多回憶,甚至連雙眉都擰了起來,卻依然想不起更多的東西,他只隱約記得小時候父親曾經在餐桌邊讀過報紙,感慨著帝國人的殘暴,而當父親用帝國人來嚇唬小先藝時,母親就會暴跳如雷,父親馬上呵呵笑著迷歉。
現在的他其實已經很少回憶童年時的生活,因為年代實在太過久遠,那場導致半個礦區生活區倒塌的可怕淺層礦難發生時,他的年齡還很小,沒有大多清楚的記憶。
因為和維哥兒他們一起去礦渣堆上玩機甲對戰遊戲,他極為僥倖地活了下來,然而在地底礦坑裡工作的父親死了,在地上家中的母親和小先藝也死了,維哥兒的家人也死了,小強的父親也死了,東林大區多出一堆孤兒,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改變。
哭喊啞了喉嚨的孩子們,眼睜睜看著工程機甲徒勞地掀動著沉重的速凝水泥塊,場面極其悲傷而混亂,許樂甚至沒能找到父母的遺體,只抱出了妹妹先藝的身體,他現在還記得那具小小的可愛的身體是那麼的冰冷。
是的,小先藝的小墳還在東林納西州外的小山坡上。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回去看過,他感到很羞愧,這也是他不願意回憶童年的原因。
……
那帝國人呢?許樂的濃眉擰的愈發厲害,日光盯著牆壁卻不知道落在何處,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帝國人長什麼模樣是在電視新聞上,好像是部紀錄片,講述歷史上唯一一次帝國官方使團的到訪,聯邦男解說的畫外音裡充滿了俯視低等種族的優越感,每隔三分鐘便會嘲諷一遍使團裡帝國人彷彿永遠不會笑的紙牌臉。
對於許樂來說,他只記得當時發現電視上那些帝國人並不像父親說的那樣,渾身上下包括臉上都長滿了可怕的長毛,於是想起了死去的家人,偷偷跑到廢棄的礦坑裡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