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息傳開後,朝堂風向頓時一變,再加上文華殿之事,從龍派對彭閣老的圍攻暫時啞了火。其一,既然李佑不要體面兼不要臉面的公然自認有錯,那彭閣老指使呂家去狀告李佑,也就談不上構陷大臣了。其二,這說明李佑公開向彭閣老示好,而李佑背後是有勢力的,很令人玩味。
反過來。忍了兩個月的彭閣老氣勢陡然逼人,對白侍郎的炮轟一波接一波。其實在大多數朝臣眼中,對以白侍郎為代表的從龍派已經看低了幾分。
就拿白侍郎而言,前番與李佑爭風吃醋。已經說明其心性輕浮,讓很多人犯嘀咕。而李大人因為閹宦讒言丟官去職,又使人產生了似乎有閹宦隱隱約約配合白侍郎行事的感覺。
雖然並沒有直接證據。但李佑臨走前怒斥白侍郎勾結宮中,未必是空穴來風。若真如此,那就不是品格問題了,而是立場問題。
白侍郎靠著中官幫忙入閣,將來豈不成了阿附於中官的閣老?他如此年輕,又有天子看重,萬一熬成首輔。那豈不就是一出文官的悲劇?有識之士,無不對此憂心忡忡的。
彭閣老位置重新變得穩固,這種情況下,連天子都不好強行簡拔人望漸低的白侍郎入閣。因為折騰了這許久,內閣就是騰不出空位。如果沒有空位,如何安插親信?皇帝不是神仙,也沒法子變出一個多餘的位置,又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罷免一個輔政大學士。
還有件小小的插曲,某日京師名妓玉玲瓏忽然宣佈與白侍郎解除贖身約定。宣告曰:“聽聞近日傳言,頓感昔日有眼無珠、所託非人。願將定金十倍退還並自贖賤身,今後閉門謝客,只在教坊司為琴曲教習,無關外人非李探花不見。”
臨近新年。是政務最清閒的時刻,當然從另一個角度說,打起口水戰更是心無旁騖,或者說更是精力充沛,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閒著也是閒著。於是乎。朝堂就是這樣在一片口水中漸漸地走向景和十年。
年末的口水戰不只是彭白之爭,還有內外之爭,夾雜在一起更顯得紛亂。中外無數彈劾段知恩併為李佑鳴不平的奏疏封進宮中,像雪片一樣落到天子的御案上,幾乎能將天子略顯稚嫩的肩膀埋住。
聽說還有激進的御史正在積極籌劃詣闕死諫,不過被都察院江總憲苦口婆心的攔了下來。理由很實際,天氣太寒冷,萬一死不了凍成殘廢太不划算,不如等來年開春天暖後再說。
這一切讓“初經人事”的景和天子連日愁眉苦臉,不知所措。朝廷重臣中,他印象裡只有李佑是最年輕氣盛敢說敢言的,如今卻彷彿一夜之間,朝廷上不知從哪冒出幾十個幾百個李佑,叫人頭大無比。
他明明沒做錯什麼,那李佑確實太過分了,也是李佑自己要請辭的,他憑什麼被大家指責?
煩啊!其實有時候景和天子也偷偷羨慕同齡人李佑活的比他這皇帝更瀟灑、更痛快——想罵誰就罵誰,想風流就風流,還有無數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名妓爭相倒貼。
就這樣,各種政績和聲望還能刷刷的落到頭上,一點兒也不耽誤升官,出了事還有這麼多人莫名其妙的跳出來幫腔!
將案上數尺高的奏疏推到一邊,景和天子起身出了位於文華殿後殿的御書房,隨身小太監連忙跟隨上,輕聲問道:“皇爺要去哪裡?”
景和天子停住腳,不知該找誰去說說煩心事。段大伴?那不可能,本來就是圍繞他的煩心事,找他只能越說越煩;母后?那也不行,好不容易才親政,沒幾天就去母后面前叫苦,這不是丟臉麼;一後二妃?她們沒那見識,再說把外朝的事扯進後宮,還嫌煩的不夠大麼。
想來想去,景和天子恍惚間險些真覺得自己是孤家寡人,難怪古代君王個個稱孤道寡。幸虧他還有個很靠得住的姐姐,就去找她罷。
天子正式出宮不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