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粗布衣衫,左右沒有隨從,確實派頭寒酸得很,不像是身家鉅萬的大富豪。他忍不住疑問道:“閣下真是和源的東家?”
那人拱拱手見禮,“千真萬確,在下乃葉成是也,明日大人可自行打探去。只因本次登門不能被他人所曉,故而深夜微服潛行至此,多有失禮還望海涵。”
李佑不置可否,“你說有機密事,究竟是什麼?”
葉員外如實相告道:“今日在山西會館同行相會,聽那雷員外說,他機緣巧合知道了一件大事,欲用此事來求得馮尚書和大人你高抬貴手,以平定風波。”
李佑提起了興趣,示意葉員外繼續說。
“雷員外說前些年,南邊浙江發生過盜賣海塘備用石料的事情,不過一直不為人所知,而且當時虛江縣也用過這批石料…”
葉員外邊說便暗暗觀察李佑神色,卻見他平靜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震動。這些年,李佑所經歷過的風浪也不算少了,勉強歷練出面不變色的功夫。
但表面平靜,並不意味著他心底不意外——這件事終於還是讓人給發掘出來了?李佑口中故作不屑道:“莫不成那姓雷的單憑這件事情,就想操縱朝廷和官府麼,再說此事與本官沒有關係,本官問心無愧的很。”
葉員外小心道:“怎會如此,雷員外只是想用這件事討價還價,渡過難關而已。哪敢有譖越之心。”
“那你今夜前來相告,又圖的是什麼?”李佑淡淡的說。
葉員外懇請道:“在下通風報信別無所求,只是想請諸位大人高抬貴手,求一個平安。不要遭了那池魚之殃。至於今後,”
李佑又看了葉員外幾眼,“你為何要前來報信?本官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這等若是背叛了你的鄉友。”
“如今在下這銀莊被朝臣千夫所指。可謂是泥菩薩過江,稍有輕忽便自身難保,在下不敢將賭注都壓在我們同業者同舟共濟齊心協力上面。只有大人你肯高抬貴手,才是真正解決之道。”葉員外苦笑道。
當然他心裡另有算盤。通盤考慮,這次銀錢行業紛爭,結果如何很難預料,但他可以斷定。惠昌銀號輸不了,二十一家聯合贏不了。
惠昌銀號背後有宮中背景,換句話說,除非改朝換代,誰能真正將惠昌銀號打垮?誰又敢將惠昌銀號搞垮?
二十一家聯合的本質也只不過是將話語權增加到最大。同時製造出壓力迫使惠昌銀號與西商合作,而並不是為了鬥垮惠昌銀號。所以葉員外斷定,惠昌銀號輸不了,二十一家西商贏不了。
如果和惠昌銀號搭了同一艘船,眼下難關是沒問題了,以後也未見得就不好。搞銀錢行業的人對風險極度敏感,綜合比較起來,這是最穩妥、風險最低的路子。
此外李佑沒有再說什麼,點頭道:“本官知道了。你且寬心。”送走了葉員外,李佑陷入了長長的深思中。
對葉員外和和源銀莊的生死,李佑並未放在心上。他想在京師銀錢業裡有一番作為,團結大多數是必須的,也要朝著這個目標努力。葉員外這樣背信棄義的投機者,以後必定為同行同鄉所不齒。沒必要為了葉員外將其他銀錢業巨頭都得罪。
葉員外雖然看清了二十一家想與惠昌銀號合作的心思,也看出了惠昌銀號不可能倒掉的大勢,但卻沒有看出李佑同樣也存有合作之心,所爭奪的只是絕對主導權而已。
再說李佑為人多疑,對一個隨意投機的人,他總是抱有警惕之心,哪怕這人是要投向自己這方。
此時李佑重點考慮的還是葉員外帶來的訊息。其實海塘石料的事與他李佑關係不大,他又沒參與其中倒賣,那些石料運到虛江縣時,他已經不在河工所並且去當巡檢了。誰要以為這批石料與他有關係,八成是以訛傳訛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