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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謝老鴇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跳了出來,在走廊上倉皇的拉住李佑道:“如何了?如何了?李先生不要著惱…”她不得不緊張,現在姚興兒只剩半條命了,若李佑再去編首歪詩傳出來,那剩下這半條命也要摺進去了。

看著謝老鴇這等做派,李佑索然無味,自己跟這等小人物計較個什麼。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起能把別人看做是小人物了。

“你不要慌,拿筆墨來,我要題壁賦詞。”李佑儘可能的以平靜語氣說。

謝老鴇面如土色,臉上脂粉顫抖著像渣子一樣往下掉。

李佑心裡暗暗好笑,安慰說:“你且安心,我這可是可憐姚興兒贈詞一首,你若不要那就罷了。”

“要得要得!”謝老鴇恢復人色飛也似地指派一個婢女捧來筆墨。

天上月色甚明,李佑就著燈籠和月光,在姚興兒家院門外牆上奮筆疾書,狀甚瀟灑。寫道:西水李佑,見姚興兒寂寞蕭索,悔昔日之無賴,有感而作。詠梅之一,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餘燻。可耐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枇杷花底校書人。之二…

也不論字好字壞,先抄了這一首,再寫個之二,下面便沒了。

其實這首詞寫盡女子消瘦哀愁、寂寞無聊的姿態,又兼有校書人字樣,用在現今的姚興兒身上有個七八分應景,李佑倒也不是胡亂選詞剽竊。

寫完甩筆走了。

卻沒走多遠,來到元生橋頭李媚姐家,喊李媚姐也拿出筆墨。

便在此家外牆繼續寫道:西水李佑,偶歷此處,有女倚窗,清幽似照雪梅,有感而作。詠梅之二,眼兒媚。莫把瓊花比澹妝,誰似白霓裳。別樣清幽,自然標格,莫近東牆。冰肌玉骨天分付,兼付與淒涼。可憐遙夜,冷煙和月,疏影橫窗。

月華如洗,翩翩高大青衫少年疏影闌珊,袍袖舞動,幾行醜字呵氣而成,李媚姐和李環姐妹看的都有些呆了,不過一個看的人一個看的詞。

李佑今夜題寫的這兩首詞有景有情,以花喻人以人比花,真是一樁風流趣事。他的想法說出來也簡單,不過湊兩首詞,冠與詠梅一、詠梅二的名頭,一首寫給姚興兒一首寫給李環,造成兩家並列的模樣。姚興兒名頭響亮,那李環也就趁此機會借了勢。

經此一遭事,在謝老鴇和李媚姐各懷鬼胎的鼓譟下,固然姚興兒恢復了些元氣,李環也得了些好處。但讓李佑始料未及的是,自己在虛江縣青樓楚館這個行當裡的名聲幾日內直上雲霄,江湖人贈號月下郎君,也叫點梅先生。

本縣所有妓家無論認不認字,懂不懂詩詞,無不盼望李先生夜宿本家,順便再來個月下題詞,那樣自己身價必然要大漲的。這名聲和詞作甚至傳到了蘇州府城裡,有某名妓聲稱願意免費招待李佑三天。要是字再寫的好些,只怕就是十天了。

什麼叫“典史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這就是了。

本城一干自詡風流的才子們很是不服氣李佑的名聲,但一來寫的詞實在比不過李佑也沒奈何,跟他比別的更是扯淡,李佑畢竟不是讀書人,憑什麼要會棋琴書畫;二來在市井人民包括妓家的心目中,秀才士子畢竟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但這李佑使人感到親近多了,代入感強啊,八卦起來也更加熱烈,名聲自然就更大。

李典史忽然想起一個情況,頓時淚流滿面。當初謝老鴇要以每首三兩銀子買他的詞,為了這三兩銀子的價格,鬧的很不愉快,差點差事都丟了。而這李媚姐陪了他一晚上,自己就送了一首詞出去,而這李媚姐的一夜行情也只是三兩…虧了,虧了,心太軟。

古語道,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反過來說,就是塞翁得馬,安知非禍?

得意了幾天,李佑很快就悔之不及了。人品,總是守恆的。